入江先生一脸严肃地走出会客室，挥手招呼我：“晴夏，你进来。”
我早上在电脑上简单查了一下新海集团的背景资料。新海集团是去年年末刚刚来日本成立的中国大型国企的日本分公司。得知新公司刚成立，需要适应日本的商业法律环境、协调多国人才管理，一定需要像我们这样的咨询培训企业的帮助，我曾经几次电话联系过他们。但他们都因为公司刚刚成立、人事还没稳定的原因，一直回拒我的拜访请求。
我走进会客室，望月先生的对面坐着一排黑压压的人，看到座位当中他们的公司负责人，我不禁惊讶道：“萌萌爸爸。”
“小姑娘，昨天谢谢你。”他神采奕奕地笑道，“昨晚太过匆忙，都没有做互相介绍。我回去后看了望月先生的名片，才知道原来是你们公司!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您知道我们公司?”我边问边接住他递给我的名片，原来他是新海集团总经理俞总。
“年末刚到日本，手忙脚乱中收到秘书送上来的一张贺卡。”他身边的职员小心翼翼递过来我年末给各个在日中国企业寄出的自制贺卡，贺卡的边角被我裁剪得坑坑洼洼。俞总笑着说：“那时候我们刚到日本不久，没多少企业送来年末祝福。我看着这贺卡做得倒是用心，还在网上查了你们公司。仲野集团咨询部门，你们的服务正好是我们目前需要的。刚进入日本市场几个月，很多地方摸不清，走了不少弯路。我本来就想着等忙过手头这一阵要和你们联系，让你们给我们制定合适的方案。没想到昨天就遇到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看看望月先生，他对我浅浅一笑，便拿出手上的资料，对俞总详细地介绍起他为新海集团制定的方案。俞总边听边强烈点头：“望月先生，没想到你从没来过我们公司，但对我们的需求了解得这么透彻!你说的方案正是我们急切需要的!”
我看着他沉稳明晰地说明着他的方案，心生疑惑。这么有针对性的方案，需要做不少事前功课，他昨晚一定忙到很晚吧。
听完望月先生的一席话，俞总一拍桌：“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项目了!望月先生，我们现在就把约签了吧。”他们签好合约，俞总回头对身边的职员说：“小王，让财务现在就把款给仲野集团汇了。”他身边的职员马上应和，拿起手机给公司财务打电话。
我一看合约，俞总选择的是我们面对初次合作企业的半年优惠套餐。虽然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很少有公司在第一天接触就签约付款。即便这笔钱是我们目前急缺的，我还是小心提醒他：“俞总，五千万不是小数目，您确定今天一次付清吗?”
他目露感激地笑着对我说：“小姑娘，我不是一个容易情感冲动一掷千金的人。事前考虑的时候要再三缜密，但一旦决定以后行动速度就要快。我对你们公司事前是做过很多功课的，也知道你们的报价在同行业内是比较实在的。今天望月先生的方案又让我感觉相见恨晚。更重要的是，我们公司初来乍到，能够找到一家值得信赖的合作方实在是太难、也太可贵了。你们值得我付出信赖。”
俞总身旁的职员接完一通电话，汇报道：“报告俞总，财务已经汇款。”
不出一会儿，我们的财务也过来汇报：“公司账上已经收到五千万。”
大家站起来，俞总和望月先生握手。望月先生说：“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我们的咨询师和培训师下午就可以到贵司开始工作。”俞总颇为欣赏地拍拍望月先生的肩，对我点头一笑，便在他下属的簇拥下离开了。
因客户在场，公司里的大家已经忍了许久，等新海集团一行离开，终于卸下恭敬肃穆，炸开锅般地欢腾起来：“业绩翻倍超额达成!”“比目标额还多出了两千多万呢!”大家围着望月先生和我，一个个多日来疲惫的脸庞绽放出欢喜的笑。一旁的入江先生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般轻松地笑了。
正在此时，财务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望月先生!望月先生!”我们还以为又有什么变数，心又提了起来。财务像是吃了不小的一惊，惊魂未定地说：“两个亿!公司账户上突然有好几家公司汇款过来，总共加起来有两亿日元!”
我们大家都吃惊地呆站在原地。入江先生一脸疑惑：“不可能啊，是哪些交易被漏掉了吗?我去查查过去的签约记录。”
“不用了。”望月先生淡然地叫住他，“是我前些天营业的几家企业。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把钱打过来。”说完后，他便一个人悄然进办公室去了。
刚刚超额两千多万，整个办公室欢欣雀跃，可一下子超出了两个亿，大家反而一个个愣住了。我望着他办公室紧闭的门，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悄声无息地赚来两个亿，他是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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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十章 浮华后的暗巷 3
紧张了几个月，心突然宽下来，大家都松懈下来。“晚上去庆功宴吧!”不少同事开始商量着去哪里聚餐。
入江先生收起笑容，严肃地吩咐着大家：“最后关头不能松懈，守住成果，别再有什么变数。要庆祝，等过了今天。”
虽然他这么说，大家都摆出大可放心的态度：“都多了两个亿，高枕无忧啦。”
我看看入江先生，这几个月，他一直都高度紧张，超负荷地工作。虽然面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不愿看到望月先生离开吧。
午休时，我拿出昨天初见中介男子时他递给我的名片，在网上查找，果然他名片上的是虚假的地址，电话也是空号。望月先生只知道我和萌萌昨天遇到了骗子，我并没有告诉他被骗子同伙用刀威胁的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怎么做?思虑再三，我打电话给俞总，告诉他我觉得应该报警。
俞总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半天，叹了口气对我说：“小姑娘，我觉得还是算了。这些都是社会上的混混，两百万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也不至于再过来找麻烦。你因为这个得罪他们没有好处。就算他们被抓了，顶多关几天，出来后再找你们麻烦怎么办?毕竟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听叔叔的，这件事情就别去想了。答应叔叔好吗?”
俞总说的话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都被灌输“不要得罪恶势力”、“吃小亏积大福”的观念。一个人长大成熟的标志，似乎就是能够理解并且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法律的边界钳制不住罪恶的蔓延。我承诺俞总不会报警，但耐不住心里难受，陷入了沉思。
三月平稳度过，顺利超额完成目标。四月的第一天，大家进办公室上班时都步履轻盈，谈笑风生。
“有胆说，没胆来。哈哈!”大家嘲弄着当时信誓旦旦说四月一日要来兴师问罪的白山。得知我们超额完成任务，他并没有露面。
晚上下班后，大伙儿到附近的居酒屋办庆功宴。因为喝酒的关系，一个个脸泛红，情绪高涨。经过之前的几次聚餐，我发觉望月先生是一个不怎么投入集体活动的人，他人虽然在场，但也只是在场而已，温和地看着大家闹腾，像个旁观者。今天他也是这样，并没有喝多少酒，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笑着和左右同事聊上几句。聚餐结束，大伙儿嚷嚷着要去第二家餐馆接着聚，他让大家尽情玩，自己先走了。因为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作风，大家也觉得没什么，自顾自往餐馆去了。我也不是喜欢热闹的集体活动的人，正打算离开，无奈被藤田女士和长谷川先生拉着，和大伙儿一起进了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