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他啊，命苦，苦了半辈子，从小跟着你爷爷耕田种地，他十五岁那年闹饥荒，就踩着双破凉鞋，走了三十多里地去市里领了政府的救济粮，回来救活了一家里人。”
何梅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一穷二白，乡下的那套砖瓦房都是你爷爷的棺材本和我的嫁妆凑出来的，我跟你爸违抗家里长辈的命，硬是把房子卖了到城里来打拼，摸滚打爬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都挺过来了，看着你长大，原本咱们俩可以放下心了，可如今……”何梅苦涩一笑，眼中带着讥讽，“人算不如天算，苏离啊，人始终是斗不过天啊……”
“妈，您不要想那么多……”苏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一定会没事的，这病肯定能治好……”
“说得轻巧，得了这尿毒症就是个无底洞，以后了怎么办啊……”
床上的苏刚似乎动了一下，苏离连忙看过去，果然苏刚已经醒了，半睁着眼睛显得虚弱不堪。
“爸，你还好吗?”
何梅立马擦了擦眼泪坐过去，关切道：“老头子，觉得还好不?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刚还戴着呼吸器，不能说话，他只是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到天花板。
“妈，再让爸休息会儿吧，您饿了没，我去买些吃的吧?”苏离看了看时间，“都下午六点了。”
“你先去吧……待会儿医生来了，我问问怎么给你爸弄吃的。”
病房外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是人来人往，他们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表情，有一脸轻松的，兴奋的，也有憔悴不堪心身疲惫的，苏离拿着诊断书靠在墙角，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苏离捏着口袋里揣得发热的零钱，寻了一圈最后只选了家有些破旧的面馆。
“您这儿的面怎么卖?”
“牛肉面还是羊肉面，二两十块，三两十二。”
煮面的大妈看也没看如此说道，手里盛面的活也没中断。
“最便宜的面呢?”
“那就青菜小面吧，四块钱一碗。”
“给我来一碗吧。”
苏离数了几张零钱，大妈接钱时看到竟是双精致细腻的玉手，连忙抬起头目光对上苏离的脸。
这么水灵的丫头还是第一次见!要是能当咱俩儿媳妇就好了。
大妈突然笑开了，她接了苏离的钱也不给客人端面过去，先是热络的给她找了个比较干净的位置，又笑呵呵地说道：“丫头吃青菜小面多没营养，你这么好的模子不好好保养怎么行，大妈给你煮碗酸菜牛肉面，保证你满意!”
“那个，太贵了，我就吃小面……”
“贵什么贵!那几块钱还省什么?大妈就收你一碗小面的钱，丫头你坐好啊，马上给你端上来!”
有这种好事吗?
虽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这大妈看起来挺和善的，应该是出于好心吧……
不到五分钟，一碗香喷喷的酸菜牛肉面被大妈端了上来，不仅量大，牛肉也是满满铺了一层。
“来，丫头，试试我老秦家的手艺!”
苏离仍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想这碗面里是不是下了毒……看到大妈一脸期待，她最终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苏离吃完第一口，瞪大了眼睛，接连是第二口，第三口，这碗面的味道不算出众，但不知为何此刻苏离就是觉得这碗面比满汉全席更加美味。
大妈看到面前这少女把整碗面喝得连一滴汤都不剩，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激动之下就连后来的客人叫她做生意都没个回应了。
“怎么样?好吃吧?要不要再来一碗?”
苏离摇摇头示意不用，又补充道：“好吃，我很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了……”
“哈哈哈，好吃就行，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单字一个离。”
“好，好。”大妈笑呵呵地看了眼医院的方向，又问，“你家里人生病了?”
苏离点点头：“嗯……”
“没事没事，会好的，你这几天就来大妈这儿吃面，大妈给你打折!”
“这……这不好的。”
“没事儿!大妈看你这样子，真是越看越喜欢，不晓得谁家那么有福气生这么漂亮个丫头。”
有福气?
这句话苏离听了很不是滋味儿，自己莫名其妙变成这幅样子，父亲苦了半辈子一张诊断书就把他逼上绝路，如此苏离家哪来的有福气一说?
强忍着眼泪苏离挤出一个微笑道：“大妈我回去了啊，我还要照顾我爸。”
“唉好嘞，丫头记得明天还来啊!”大妈笑呵呵地送她出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大门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真是个好皮肉的丫头啊……
第58章 章五十八 秦渊
不知不觉，苏刚已经接受了半个月的治疗，每天都是数百的医药费支出令何梅感到深深的无力，原本就不多的积蓄被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她盯着手中的这张存折，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何梅啊……”
病床上的苏刚虚弱地呼唤一声，何梅连忙伏过身去握住他的手，“我在这儿。”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苏离上大学的钱，咱们不能动。”
何梅苦涩一笑道：“那能怎么办?咱们本来也没存个什么钱，苏离的学费生活费我会想办法，你现在只要专心养病。”
“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尿毒症是个什么玩意儿……它就是个无底洞，治也治不好，就是白白浪费钱。”
“治不好也得治，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担心钱不钱的事儿?”何梅犹豫着，又接着道，“实在不行，咱们把房子卖了。”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苏刚激动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何梅慌忙给他拍了拍后背，好不容易才舒缓下来。
“那房子是咱们最后的老本儿，为了治病咱把老本儿都搭进去了，还拿什么留给咱儿子?”
何梅眼眶一湿，垂下头，“家都没了，还要房子做什么……”
门外的苏离捂住鼻子，她噙着泪走出了医院，夜幕降临，远处市区闪烁的霓虹灯散发着危险的魅惑，尽管这是个美丽的小城市，那些人依旧过着该有的纸醉金迷般的生活。
不知不觉，苏离的肚子叫了起来，抬起头，去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走到了上次那家面馆，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进去。
“阿姨，麻烦您，一碗牛肉面。”苏离唤了一声，并将准备好的十块钱递了过去，煮面的大妈一听这声音连忙抬起头，一见苏离立马激动起来，“哎呀我说丫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啊，快坐快坐，把钱收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