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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深处帝王家_疏楼【完结】(62)

  他走在阶梯外便背过身去,挺拔地目视人群,愣生生地将赵顽顽看外面的视线给挡严实了。

  赵顽顽透过冯熙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怎的手脚变得冰凉,趴在木阶缝子里面小声道:“你挡着我了!”

  冯熙少时便随父兄在战场,听力惊人。这一声便被他抓到,蓦然回头,见阶梯后面黑乎乎的角落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只从缝里露出两只发亮的眼睛。

  “崇德帝姬?”冯熙一愣,遂要闪开。赵顽顽没想到自己这样都能被他辨认出来,见他这就要走,便道:“哎呀,你不要走,你不挡着我,旁人不就发现我了。”

  透过两个木板的缝子,她仰头对上冯熙凝思迟疑的目光,狡笑着对他说:“我又有件憾事告诉你,你是当真没法做我的驸马了,这种好事往后要赶早,如果当时你主动跟官家去求,后来我就不会有那些糟心的事……”说着说着倒黯然起来。

  冯熙心想,这小帝姬倒是惯喜欢拿招认驸马来开玩笑。他摸了摸身上,拿出一个小布囊,里面有个椭圆带尖的小东西。他将这个布囊顺着隔板缝递了过去。

  赵顽顽也很意外,从缝里接过来打开一看,惊叫道:“果核?我洗儿果的果核?”

  冯熙点点头,顺势朝外面看,省的周遭觉得他一直盯着阶梯奇怪。

  那洗儿果他的确是吃了,那日他坐在塌上盯着这果子良久,不知道该作何处理,心想着若在沙漠上,能得一口便能打下一夜仗来,因此两三口将它吃了。那果核抛下后滚在榻边,后来某日睡醒瞥见,于是想到了在垦岳练习骑吹的那次碰上了崇德,说这个意义深重……便把这果核收在身上。

  他倒是无意识,但或许下意识地觉着有机缘遇见似的。

  “种起来吧。”冯熙补充说一句,眼睛仍然扫视着外面,防备有人发现崇德。回头间,见崇德眼神愣愣地盯着他,跟失了魂似的。他道:“帝姬恕罪,我离开了。”

  赵顽顽见他很快走远了,她自己也从阶后茫然走出来,捏着这个粗布囊走上二层坐回去。过不多时,鼓声突然急迫,官家与众宗子宗女都站了起来。

  “射银碗,看射银碗了!”

  赵顽顽收拾了下心神,也跟着凑上前去,看见青石上走来一匹金鞍马,马上锦绣捻金线衫袍、簪花紫束的冯熙一边纵马驰来,一边手张长弓,箭尖对准了楼上一个头上顶着装满水的银碗、穿同样装束的兵士。那顶碗的目光无惧怕,张开双臂嗓子闷吼,壮志凛然,豪气冲天。

  赵顽顽的心提到嗓子眼。只见冯熙蹙眉直视,猛然放弓,在楼上楼下百千人的惊呼中,一箭中的,并带着那银碗撞向楼边柱壁,银碗的水哗啦泼在壁上,官家并宗子们都大声叫好。

  冯熙将弓放了下来,纵马离场。诸观者陆续回座。赵顽顽却在那里盯着泼了水的柱壁看,心头晃荡晃荡,手里捏着那个装果核的小布囊。

  ☆、出征

  韵德与她的内侍李铭府坐着马车回宫了。

  近日那荀子衣动作很快, 李铭府虽然有掖庭和内侍省过年的经验, 但出了宫,始终也不能天天着人在宫里帮他打听。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措手不及。那荀子衣带着教坊温承承, 现下已经入了宫门了。

  最近韵德被官家摁在宫外, 又因为她母亲明的皇后冥寿,总去玉清神霄宫待着,荀子衣那边虽然一直暗中查探着,却没想到他动作会那么快。

  大概是那温程程, 本来就是教坊浸染了多年的出身,随便听宫人讲讲宫中礼仪还有崇德脾性,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何况还有荀子衣这个险些娶了崇德的驸马在, 耳提面命的,手把手地,床上地下地教,也就教会了。

  韵德这边本想将文迎儿招安过来, 和这温承承一样的办法, 不管荀子衣想用那教坊女来干什么,她自己也供一个出来抢在他前头。反正就是跟他比拼。

  她原先选定文迎儿, 一个是因为长相和崇德有相似,二个是因为神态又像崔妃,三个是打听到她本来得过瘟病搞得脑子发热,记不清东西又浑浑噩噩,好骗又好控制。

  但文迎儿似乎和她打听的结果有些不尽然相同。看她表面浑浑噩噩, 却还有些主意,是时而傻时而精,因此只能徐徐图之,好言劝说,这一徐徐,没想到荀子衣就已经越过她行动了。

  荀子衣也不傻,怎么会不知道韵德监视他。但他毕竟是个在朝中家中都说得上话的男人,即便韵德是帝姬,也翻不出太大的花样。

  现今的官家可不是个溺爱儿女、沉迷女色的人——儿女和女色对他来说都只是兴趣的一部分,就像翻书、赏画、打球、蹴鞠一样,翻书没有特别喜欢某一本,都喜欢,也都可以放置一旁,赏画也是,那打球蹴鞠也没有非得是和谁打,谁和他打得来,谁跟他配合好,他就喜欢谁。

  但是你不能,不想翻的书,偏被风吹到手边;上次配合打输了,偏这次还来与他组队,这不是砢碜人么。

  韵德现在急急带着李铭府入宫,要拦住荀子衣。她知道这会儿是官家下朝,准备去听御史们说话,听完了用午膳。

  午膳这段时候,内监和陪侍大臣或许会叫教坊的在旁边唱曲儿跳舞,那荀子衣就会趁着这个时候,把温程程献出来。

  进了宫往里走,李铭府已经让一个相熟的御前内侍来接了,韵德问那御前内侍:“今天我爹爹午膳是哪位陪侍?”

  “今天没有谁,就是高殿帅,正好是高殿帅在侍卫亲军里又拔了五个人,给起名叫‘破天’,各个儿脚上都是好花样,就在午膳的时候要给官家表演。”

  “破天?他一个殿帅还想翻天?”

  御前内侍笑:“所以官家就想看看这些人有多厉害,高殿帅那摸官家脾气一摸一个准。”

  到了垂拱殿前,里边正有很多大臣在和皇帝说话,御前内侍去前边给他们看去了。

  韵德对李铭府说:“为什么荀子衣不是把这温承承直接给我三哥韫王那边,非要自己献给官家?”

  李铭府道:“根据小的知道的,荀驸马一直都和高殿帅走得近,他们一同打马球有几年了。马球队都纯粹是官家的人,高殿帅也是为官家马首是瞻,虽然他们和韫王、和魏国公经常沆瀣一气,但那也不是每天都和他们穿同一条裤子。高殿帅是整个侍卫亲军的统领,也是韫王、魏国公拉拢的对象,但他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不一定就全站在韫王那头。”

  韵德摆摆手:“哎呀,这些事情你简单点说。”

  李铭府道:“韫王他们是和玉清神霄宫的道士们说好了,找和崇德帝姬像的人,是为了给官家作法用的,这‘作法’就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弄,是要人命呢,还是要怎么的,总之瘆得慌。高殿帅一直都是给官家供好的赏玩的东西,道士那些他也看不上,因此他和荀驸马培养这温承承,肯定还是为了给官家‘赏玩’。”

  “献一个女儿给官家‘赏玩’?怎么赏玩,难道真的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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