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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与小娘子_金枕棉【完结】(59)

  林子伊:“……”

  “不生气了?”

  “……”林子伊气鼓鼓地撇过头。

  沈路停下,拱手长揖道:“昨夜难敌困意,擅自离去,求太太原谅。今后定任劳任怨,不辞辛苦,甘效犬马之劳。”

  金老师在远处捅捅任老师:“你还单身吧,学着点啊。”

  ☆、好生之德

  傍晚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干粮,金老师觉得大饼难以下咽:“面粉算是贵的了,校长对我们可真是优待,但为什么厨师这样吝啬盐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任老师说,“只有单纯吃一样东西,不添加其他,才能获得这东西真正的味道。当年洋人来,就是光吃米饭,不吃菜的。”

  徐老师本打算将大饼掰成三分,分批次慢慢解决,此时听了这话便放弃了,张嘴咬了一口,说道:“瞎扯什么,难不成三明治和汉堡里只有面包?”

  林子伊也吃不下,她只啃了一点就收了起来。杨文仪打趣道:“你不吃是因为没胃口还是因为不好吃?”

  林子伊推开她的脑袋:“你吃呀,可别光说我。”

  那边任老师吃完大饼,看看刚好悬在山头的太阳,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聊,我先眯一会儿,走了叫我。”

  “哎,这就走不动啦?”徐老师很有女性优越感地说,“我都不觉得累。”

  金老师哈哈一笑:“还不是因为沈先生,沈先生昨儿个半夜过去问他香源河的事,可把他给烦的啊。”

  “香源河咋啦?”徐老师问。

  任老师睁眼插了句话:“昨晚沈先生问我,这香源河近几年是不是改过道,我说是啊,传习所前面那片桑田就是。”说完他就把眼睛一闭,头一埋,再不搭理众人了。

  徐老师转头对沈路啧啧道:“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还问过你意见呢,可你却感慨成语去了。”

  沈路默默咬了口大饼。

  “你可别说,我们还真知道点什么,”金老师神秘地凑过来,“我们昨天问了传习所的几位老师,你们知道那桑田里埋了什么吗?”

  沈路咳了两声:“这儿有女同学呢。”

  徐老师闻言只是翻了个白眼:“又来,你这到底是照顾女同学呢,还是对女同学有偏见呢?”

  杨文仪好奇:“埋了什么呀,老师您说说吧,别吊我们胃口啦。”

  “怪吓人的,你真要听?”

  杨文仪眼睛闪亮闪亮:“我就说嘛,一定有什么,这地方怪得很哪。”

  林子伊虽然有点怕,但也非常好奇,便跟着杨文仪挪过去听。

  金老师压低声音,幽幽地说:“去年不是发洪水嘛,等洪水退了以后,人们在前头田埂那发现了一个木桶,那木桶封得可牢了。有人觉得里面是大户人家保存的财宝,古时人们家里埋的金啊银啊的不都是放箱子里的嘛。”

  “可这是个桶啊。”林子伊不解。

  “桶和箱子在保存物品上能有什么区别?总不能因为是桶就只能放腌白菜吧。”杨文仪乐道。

  徐老师等不及:“然后呢?桶里有啥?”

  金老师的眼镜反射着光,一片白茫茫,他抬抬眼镜继续道:“那桶不重,有的人觉得不会是财物。但桶的做工和封的技术又特别好。你们想啊,能在大洪水里不被撞碎,可见质量啊。”

  几个人已经是把头凑在一起认真听了,面对求知若渴的学生们,沈路适时打断金老师的解说:“天快暗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不差这一下,”徐老师不耐烦地挥手想要赶跑沈路,又看了眼呼噜震天响的任老师,“让任先生再睡一会儿吧。”

  沈路无奈,他听见金老师低沉的声音:“人们怕桶一打开大家争抢,于是把那桶抬到学校里,让学校的人来看着。几个农民先把钉子起开,然后用斧子劈开封着的铁块,本以为还得折腾一番,没想到那铁条一开,桶一下就碎成几瓣了。”

  大家屏住呼吸听着,在任老师的呼噜声中,金老师叹了口气:“那里头啊,有湿漉漉的衣服,看样子是红色的,新娘穿着的那种,撩开衣服,下面就是森森白骨,还有一些没有腐化的粘连在骨头上的肉。”

  “……”

  任老师的呼噜声忽然停了下来,换成了磨牙声。被他这么一打断,众人才回过神来,大家彼此瞧瞧,都是人脸色不一,男生还好,几位女同学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半晌,林子伊开口问:“为什么要淹死她,还是个新娘?”

  “大概是冥婚?陪葬?”徐老师猜测。

  金老师摇摇头:“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很早以前,一发洪水,村民都会拿未出阁的女孩当祭品,祭奠河神。”

  杨文仪气愤地拍了下大腿:“愚昧时代的牺牲品。”

  “怪不得。”林子伊喃喃道,“会是小女孩。”

  “你们有梦到吗?”杨文仪问其他人。

  同学们都是摇头,徐老师也摇头。

  杨文仪叹气:“多可怕,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转世投胎,这得是多大的怨气啊。”

  徐老师噗呲笑了:“说你这话不也就算是认同了封建迷信、鬼神之说了吗?”

  杨文仪摇头叹息:“我不知道。”

  太阳落了山,黑暗从四下里冒了出来,周围草叶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得人心里慎得慌。

  “走吧,再晚就赶不到了。”沈路站起来说道。

  一行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任老师被叫醒后伸了个大懒腰:“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啊。”学生们心有余悸,自然没有人搭理他。

  大家沿着小道绕山而行,那山路的尽头有个石碑,石碑过去后就是南乡了。

  沈路走到林子伊身边,问她:“有没被吓到?”

  林子伊摇头,很是惆怅:“这死法太让人难受了。”

  她望着远处山野,天边拉起的夜幕层层叠叠笼罩着大地,千百年来一如既往,让人难以释怀。

  “在木桶里被淹死,那么小的空间,得有多绝望。”林子伊想起那个场景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

  沈路点点头:“一般来说,会先给那些新娘下迷药的。所以她们如果能醒来,会发现自己在桶里,而桶在水上漂着。”

  林子伊抿紧了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除了木桶,还有竹排,简单扎起的那种,没有桨。洪水刚过,水流湍急,竹排行到河中央,不是沉了,就是散了。”沈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泥土地坑坑洼洼,遍地石子,很不好走。

  林子伊转头看他,见沈路一边小心脚下,一边抬着手,并没有碰她,只是做出扶的动作,虚虚拦着。感觉到子伊的目光,沈路抬起头,茫然问道:“怎么了?”

  林子伊摇摇头,说:“我在书上看到,还有用纸做的船,放上贡品,这样好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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