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的表情微妙，她自始至终没有试图开口，认真地听着方夏初的陈述。
“我的确，”方夏停顿了一下，她喘了口气，慢慢道，“没办法改变我临时工的身份。”
“但是，”她的神情坚定，“我觉得工作上是没有临时和正式之分的。”
方夏初放慢了呼吸，她看着陈竹，眼神灼灼，璀璨又光华：“我认为我有权利，参加这个会议。”
第13章
方夏初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认知一向都很清晰，她几乎是跳过了花季少女的那些迷茫与悸动，直接就是脚踏实地，放飞自我，中二又酷，就算被老师家长欺骗一般安慰着“其实这小姑娘很聪明，就是没有用在学习上”“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是肯好好努力成绩一定不错”，方夏初也没有真的飘飘然地就相信了“自己真的很聪明”这个假设，因为在她看来，杨铭这种跟他们一块儿鬼混，还能拿到模拟考全省第一的成绩，才是真的聪明。
方夏初觉得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坚持，在“学渣”的道路都能那么坚持的自己，为什么在别的地方不能坚持自己呢?
陈竹等她说完了，才低头看了看腕表，正好7点30分。
她抬起头扫了一圈众人，表情平静道：“从今天开始，每个星期的晨会都提前到七点半。”说完，陈竹看向方夏初，笑了笑，“你可以顺便在银行食堂免费领个早饭。”
“……”方夏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半张着嘴，表情傻得可爱。
陈竹撇了下头：“还等什么，进来开会啊。”
黄茉莉拍了拍手：“开会了。”她路过方夏初身边，拍了拍对方肩膀，眨眼道，“干得真漂亮，方同学。”
方夏初只觉得眼眶一热，掩饰般地低头揉了揉鼻子，李敬泽替她搬来了椅子，笑容和煦而温暖：“欢迎你。”
方夏初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没有人再质疑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没人再嘲笑她为什么要参加这个会议，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理所当然，而在这些所有人中，陈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的身上。
“工作没有临时和正式之分。”陈竹突然开口道，“我想很多人今天才明白这一点。”
整个会议室都沉默着，没有人敢接她这个茬。
陈竹的声音不大，但气氛却完全不轻松：“幸好大家知道得还不晚，还有时间可以弥补。”
这句话方夏初就有些听不懂了，她看着旁边的小马一边抖腿，一边如临大敌一般地喃喃着：“完了完了……”正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时，方夏初就听见陈竹直接下达了命令。
“从这个星期开始，客户经理轮流去公积金轮岗，由方师傅教会你们全体关于公积金业务的各项流程。”陈竹询问方夏初，“没问题吧，方师傅?”
被强制拉到师傅高度的方夏初战战兢兢道：“没、没有……”
陈竹点了点头：“等下小马你跟着方师傅去公积金中心。”
小马尝试做最后的挣扎：“可我今天还要跑楼盘……”
陈竹歪了歪脑袋：“黄经理?”
黄茉莉笑得一派春风十里：“我会去楼盘，接替小马这个星期的所有工作。”
陈竹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马：“还有问题吗?”
小马哭丧着脸，认命道：“没有了。”
陈竹终于是满意了，她放缓了表情，示意李敬泽把文件分发给各位，连方夏初都有一份，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是这个星期分行风控部关于新房材料的补充说明。”李敬泽解释道，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下面一份是关于我们自己支行内部，员工不尊重同行的惩罚制度。这一条，已经被列入了行政部5S的考核之中，请各位在平时一定要谨言慎行，提高自身素养，一起来维护和谐友好的同事关系。”
方夏初：“……”
黄茉莉被他这种隆重又官方的架势逗得笑得肩膀都在抖。
李敬泽没有理会对方，他清了清嗓子，努力不让自己的台风垮掉，严肃地做了总结：“还请各位同事认真对待。”
陈竹坚持听到最后，也忍不住莞尔，她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方夏初，这是柴经理给你的。”
方夏初接过陈竹手里的信封，正反翻了几遍：“这是?”
“因为之前稿子我都不满意，退回去让她重写了几遍，所以拖到现在才给你。”陈竹口气温和，“这是柴经理给你写的亲笔道歉信。”
方夏初一下子觉得这个信封变得烫手起来，她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涨红了脸道：“这、这太……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陈竹坚持道，“这是你应得的。”她示意着，“打开看看吧。”
方夏初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只能拆开了信，才看了几行她就忍不住合上不看了，旁边的小马还想凑过来读，被方夏初一巴掌推开了脑袋。
“这么小气干吗……”小马捂着脑门嘀咕道。
方夏初一脸正直：“这是人家写给我的，你不能看，不尊重!”说完，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藏进包里，贴身抱在怀中，一脸的严肃戒备。
几个人都被她的动作逗乐了，笑声中却丝毫没有不尊重的意思。
陈竹的指间点了点桌面，下了结束语：“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她笑着对方夏初道，“回去的路上当心，时间够的。”
方夏初点了点头，乖乖答应道：“好。”
——————————————————————————————————
让外包参加会议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上面的领导，只是支行的行长柯友光只有五年就要退了，倒是很少再管这种事情。
穆廖是真没想到他会关心，但还是谨慎地解释道：“只是让个员工参加会议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吧?”
“你紧张什么?”柯友光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的神情放松，有着长辈对待小辈的宽容，“我也就多问一嘴，没别的意思。”
穆廖没说话，他向来不会把对方说的“没别的意思”听进耳里，耐心等着下文。
果然，柯友光又道：“陈竹的能力我一向放心，她这几年真是尽职尽责啊。”
穆廖笑了笑：“这还真是，有她在，支行的开门红我就没担心过。”
柯友光跟着笑起来：“听你这口气，陈竹可算是你的得力干将啊?”
“可不是吗?”穆廖大方承认道，“少了她可不行，我得急出病来。”
柯友光笑得更厉害了，晃着手指点他：“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