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问题问的一点都不含蓄婉转，直击球一般的干净利落，但陈竹的姿态却摆的很放松，她不是看不出陈莫寒对她的拒绝和不信任，所以反而利用了点女性肢体上特有的优势来软化对方的态度。
果不其然，陈莫寒骨子里仍然是绅士的，最起码他没有直接猥琐的逃避这个可能有些棘手的问题。
“我初创业的时候不是没有贷过企业贷款。”陈莫寒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他的神情坦然，算是终于有了与陈竹平等对话的态度，“金额不大，一千多万而已，当然，凭我当时厂子的规模，人家也只肯贷给我这么多。”
陈竹估算了下五六年前的价格和规模，心里估摸有了个数，她与穆廖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的指尖摩挲着下巴——穆廖习惯性思考的小动作。
陈莫寒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交流，他已经沉浸到了回忆当中：“一千万其实最多租完地，厂房盖起来都勉强，更别说原料和加工了，我那半年从市里到乡镇的银行都跑遍了，其中冷暖和心酸白眼不用多说，你们自己做银行的就该清楚。”
陈竹想到了今天过来贷款的江林，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反应过来，表情很是不可思议的看向陈莫寒。
“不瞒你说。”陈莫寒看着陈竹，他突然笑的有些狡黠，“是无锡沙钢的陆老板向我推荐的你们银行，说他在去年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批了他3000W的贷款。”
穆廖当然记得这笔，去年他们冲千万企业贷款时，唯二的两笔超3000W的贷款之一，要不是国际第一大行的态度傲慢，卡着沙钢的款不放，更是找各种理由，评价对方业务好坏，惹得沙钢负责人心里极为不忿，而趁着这个机会，陈竹更是以直接杀去无锡登门拜访的姿态打动了陆老板，这笔款项他们当时还不一定抢得过来。
陈莫寒整理着袖子，他的长相并不如穆廖的英俊，或是乔深的精致，相比之下，陈莫寒的五官更加的有男人味，不羁、痞气，甚至粗犷。
“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都小气、记仇。”陈莫寒咧了咧嘴，他的目光犀利而直白，“但我们一样，也重恩情，所以你问我为什么选择你们银行的原因。”
陈莫寒停顿了一下，他毫不掩饰的道，“这就是原因。”
第37章
这一顿饭并没有吃到宾主尽欢的地步，但也没吃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境地，两方算是都对各自有了一定的了解，陈莫寒能大致揣摩出DW银行的底线，穆廖和陈竹表面上也算是接受了对方为何选择己方银行贷款的原因。
陈莫寒坐进林肯的时候何赛还撑着车门与陈竹打了招呼：“过几天再见啊。”
他的笑容在夜色中的流光下没心没肺，全没有吃饭时的虔诚和严谨。
陈竹没说话，她挥了挥手，看着何赛进了驾驶座，穆廖靠在自己的车旁边等着她，见到陈竹走过来时，绅士的替她拉开了副驾座的门。
S市的夜晚并不是说有多么热闹，它有着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的一面，却也有古巷幽深肃穆静默的一面，陈竹坐在车里，她抬起头，看着高楼上的霓虹投射到车顶的变幻光影。
穆廖看了她一眼：“在想什么?”
陈竹的表情有些空白，因为她还真的没在想什么。
穆廖倒是不觉得她这样奇怪，自顾自的说道：“你觉得陈莫寒这个理由，怎么样。”
陈竹硬逼着已经宕机的大脑艰难启动，斟酌道：“是个很感情化的理由，虽然理解，但不合理……”
穆廖突然笑了起来，陈竹闭了嘴，她看着自己的领导。
“银行一向都只对利益看齐，什么利益大，谁资本多，我们就倾向谁。”穆廖的笑意不减，他将车停进了地库，目光落在了陈竹的脚上，“我会观察一个女人的鞋和包，男人也一样，或者更多的，西装，皮夹，甚至车子。”
陈竹下意识缩了缩腿，穆廖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忍不住打趣道：“谢天谢地，你今天终于换掉了那双前年的打折鞋。”
陈竹的表情尴尬，她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廖的指尖在太阳穴旁边轻画了一个圈：“放心，我不会那么肤浅的看你。”顿了顿，他有些自嘲的补充道，“虽然我会肤浅的看大多数人。”
“我在进银行之前就觉得银行是冰冷的。”穆廖并没有停下说话的意图，他已经熄了火，但并不急着开车门，“制度，流程，规范，这个游戏规则已经制定的很完美了，金融圈里玩牌的人和发牌的人就这么多，它就是没有感情的。”
陈竹慢慢皱起了眉，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穆廖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陈竹憋了半天，妥协道，“好吧。”
穆廖下了车，他绕到副驾驶，替陈竹拉开了车门。
陈竹没有动，她因为刚才穆廖的那番话显得非常气闷，冥思苦想着该如何反驳。
穆廖很耐心的等了会儿，他低头看着陈竹，语气戏谑：“你可以为我刚才说的太冲闹别扭，但车里并不是闹别扭的好地方。”
虽然心里不爽，但陈竹也不得不承认穆廖说得对，她和对方毕竟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这种因为我生你的气，所以我就坐你车里不出来的样子完全已经偏向了男女朋友……
陈竹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跨下一边腿，正准备站起来时突然一个趔趄，只听见“嘶啦”一声，裙摆边上的蕾丝被扣到了高跟鞋的细跟上，整个人的重心都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穆廖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下意识的伸手揽过陈竹的腰身，抻着的车门没吃住力气，向里关上，不得已穆廖只能依靠惯性，压着陈竹倒在了驾驶座上。
陈竹的后脑勺迅猛的磕在档位上，她混乱中按了不知道哪里的按钮，车门自动上了锁，两边的车窗和天窗都缓缓升起，音响开始大声的放深夜情感话题，雨刮器高速来回挂着前车玻璃。
穆廖：“……”
陈竹：“……”
深夜电台女主播：“刚刚收到一则非常浪漫的来信啊!一位美女分享了自己的恋爱经历!哇塞!两人居然是在车上一见钟情的啊!”
“……”陈竹已经觉得头开始痛了。
穆廖很果断的关了音响，他尽量让自己与陈竹保持好安全的距离，伸手去开车门，结果正巧旁边也有辆车停了进来，下来的居然是之前电梯里碰到的一家三口。
男主人看到穆廖时，眼睛都亮了：“您怎么在这儿啊?”
陈竹刚想起来，就被穆廖按着脸的压了下去。
陈竹：“……”
“哎哟，这还有个人呐。”女主人的脸上写满了八卦两个字。
穆廖假笑了一下，他很淡定的重新将车门用力关上。
“……”陈竹看了一眼又压回自己身上的领导，面红耳赤的焦急做着口型，“这个误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