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满头的问号：“?”
陈莫寒仔细打量着陈竹，这个在山里粗糙惯了的汉子此刻的眼神如秀水湖一般柔软，他默默不语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为何……你最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个合同……”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陈竹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穆廖站在远处，他对两人的谈话似乎并不感兴趣，正一脸闲适的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陈竹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她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淡淡道：“这个合同从理论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是我们银行深思熟虑后最终得出的答案，不论怎样，灵白山饮用水厂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企业。”
她抬起头，看向陈莫寒认真道：“这里需要8000W，也需要像您这样的人，因为有了这个饮用水厂，它不再只是个闭塞穷困的小村庄，或者毫无用处蛮荒凄凉的山野，是这个饮用水厂改变了这一切。”
“虽然我不是这里的人。”陈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道，“但我仍是很感谢您，让我看到这么美的灵白村和秀水湖。”
陈莫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眶微红，看着面前的陈竹微微弯腰向自己鞠了个躬。
远处，穆廖双手插袋，朝着陈竹喊道：“走了，陈竹。”
陈竹直起腰回应道：“来了领导。”她又冲着陈莫寒点了点头，才转身快步朝着穆廖跑去。
“说什么呢?”穆廖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陈竹，不怎么耐烦道，“花这么久时间。”
陈竹乖乖解释：“就谈了些合同问题，准备走了吗?”
穆廖努了努嘴，指着山腰下面还在拍照的范晨和李敬泽：“这两人看来还想玩一会儿。”
陈竹哭笑不得，她也跟着环顾了一圈周围，忍不住感慨道：“这儿真的很漂亮。”
“这算什么。”穆廖不屑道，“要是带你去看了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你岂不是都不想回来了。”
陈竹笑而不语，她其实挺吃得透穆廖的脾气，只要别忤逆他，顺着毛撸，还是挺好伺候这位少爷的。
山间乍起的风吹过陈竹的耳畔，她伸手下意识撩了下耳边垂落的发丝，穆廖干燥的掌心突然贴上了她的脸颊。
陈竹侧过头，她的目光疑惑，因为创口贴的关系，那一块皮肤感觉到的对方手心温度要稍稍低一些。
“疼不疼?”穆廖平平的问道。
陈竹本想摇头，但是因为脸被摸着，只好改成了动嘴：“不疼。”
穆廖：“我听人说，女孩子太漂亮的话，脸上必须得留个疤，要不然老天爷会嫉妒的。”
陈竹：“……”
“所以其实留疤也无所谓。”穆廖收回手，他的表情看上去无比认真，“因为你已经够漂亮了。”
第56章
等范晨和李敬泽终于拍够了照片，何赛和陈莫寒已经准备好送他们走了，陈莫寒似乎还有话想对陈竹说，但因为碍着旁边寸步不离的穆廖，最后也只能循环重复一句：“以后多联系。”
“这笔贷款总共五年，有什么问题肯定要常联系的。”陈竹的回答非常官方且中规中矩，她还自认幽默的补了一句，“之后我们提交总行审批时也会有电话来具体与您确认，想不联系也不太可能。”
“……”陈莫寒一脸便秘又想说什么表情，但最后憋了半天也只能说了“好”字。
穆廖在旁边看的很是得意，当然，所有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范晨来的时候还深陷坐牛车的阴影里，但现在却分外期待，看到村口的牛时兴奋的叫出声来。
何赛得意道：“给你们准备了两头，坐着宽敞些。”
两头水牛很是身强力壮，赶牛的大爷笑着露出一口缺牙，木板车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向日葵花，金灿灿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不成了花车啊。”李敬泽笑着道，他忍不住跟着范晨又拿出手机在那儿拍拍拍。
穆廖先踩了上去，回头朝着陈竹伸出手。
两个人坐在铺得满满当当的向日葵花上感觉实在有些奇怪，穆廖朝着另外两人道：“我们先走了，你们拍完快点跟上。”
自然没有人有空回应他，大爷挥了挥鞭子，用方言赶着牛走动了起来。
站在后面的何赛突然跟着牛车往前跑了几步，陈竹的表情有些惊讶，挥着手道：“别送了。”
何赛边跑边大声喊道：“谢谢啊!”
陈竹怔愣了下，她有些失笑，用力的摆了摆手。
何赛还在跟着跑：“路上当心!以后常来玩啊!”
陈竹自觉没他那么大的嗓门，只好用力点头。
何赛终于慢慢停了下来，赶牛的大爷唱起了山歌，山路渐行渐远，何赛的身影在陈竹的视野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点。
也不知看了多久，陈竹才收回目光，一回头就看见穆廖正盯着自己。
“你倒是挺受欢迎。”穆廖凉凉道。
陈竹有些听不明白他是嘲讽还是真夸，只好闭了嘴，一脸无辜的看他。
穆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是坐在死板的办公室里，而是向日葵花堆里的陈竹，她难得没戴眼镜，皮肤白皙，全然没了往日的冷肃锋利，也不知是花衬的人娇媚，还是人衬的花芬芳，只觉看着一片赏心悦目。
见穆廖盯着自己不说话，陈竹也不知道要干嘛，她干脆抽了一支向日葵在手里把玩，偶尔看向穆廖，等着对方先开口。
“回去后，你把合同去给总行?”穆廖终于大发慈悲的问了问题。
陈竹点了点头，她端正坐好，回答道：“其实合同之前都给李行长看过了，她也认同，再加上领导你的推荐，总行大概就走个形式，应该没问题。”
穆廖笑了下：“你做事一向稳妥。”
陈竹抿了抿唇，这是她害羞又得意时候的小动作，也许本人都没发现，穆廖却很清楚，他打量着陈竹的脸，突然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为了这个行业而生的，而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完全不适合这个行业。”
陈竹眨了下眼，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们代表着金融圈里最基础最庞大的那一块，在这儿能做到管理层，不说绝对冷酷，但也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我们和冰冷的数字打交道，需要冷静明晰的头脑和不会被情绪支配的眼光。”穆廖伸出手，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而这两者，你向来表现的都很优秀。”
穆廖停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往日不常见的坦率笑容：“但你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出乎意料——比如那位江先生的助学贷款，再比如陈莫寒的企业贷款。”
“不要担心。”穆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我不是不满意你的处理方式，应该说，我非常的满意，我原本以为……”他思考了一会儿，才斟酌着继续道，“你会处理的很极端——类似你非常感性，你就会直接忽视对方想要建设希望小学的企图，而隐瞒我这个问题直接贷款给他们，抑或你非常理性，直接将对方的金额砍半或者追加利率……说实话，不论哪个方式，你处理的都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我来检查也不会有漏洞可以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