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见苏城都说话了，自然不好再劝，便耸耸肩，放下了酒瓶。
陆恒泽看着刘湘文说：“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湘文酒量是相当不错的。”
刘湘文自然地谦虚说：“那都是和同学一起吃饭闹着玩的。”
☆、第十一章
几人不紧不慢地喝酒、吃菜，偶尔聊些社会热门话题，刘湘文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或附和地笑一笑。
酒过三巡。
苏城放下酒杯，他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陆震收起刚才嬉笑的嘴脸，很为难地说道：“苏总，前几天我收到您公司营销部发的邮件，我知道丽姿在苏氏百货的店铺，最近这几个月销售业绩不太好……”
苏城虽然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但他眼神开始变得专注锐利，刘湘文知道，这是他工作中才有的状态。
他慢悠悠地接过话：“陆总，丽姿女装在我们苏式百货的店铺自今年五月份以来的销售业绩每况愈下，而我却没看见贵公司有想要改进的决心或者行动，营销部早早就把国庆期间的促销方案发给你们，但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置疑，一字一句都敲打在陆震和陆恒泽的心上：“每个商户当然有是否参加促销的决定权，但是我想知道，贵公司到底想怎么改善现在的局面?”
陆震满脸通红，他放下筷子，局促地搓了搓手，苏城比他小了二十多岁，而且今天还有陆恒泽在场，这一番质问，着实让他下不来台。
他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苏总，您是知道的，丽姿女装走的是高端品牌女装路线，一年只在元旦和春节期间有活动，其他时间几乎不参加促销活动。”
陆恒泽在旁边也坐不住了，看着苏城的脸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补充说：“苏总，这是我们丽姿一直以来的品牌战略，这跟我们的品牌定位也有关系。”
苏城抚了下眉心，表情依旧淡淡的，说：“贵公司内部的管理战略，我当然不方便干涉。你们也知道丽姿女装一直位于女装楼层的黄金位置，以前一直是苏氏百货的主力女装品牌，但是正如邮件中写的那样，根据合同，如果丽姿的销售还按照这样的趋势下滑，那我们就要把它移到偏一点的位置。”
在销量上，女装要比男装更依赖店面的位置，女装区域的“黄金位置”一般指靠近电梯口的档口。这个地方人流量大，在各大商场里，都是商户竞相想要入驻的位置。
丽姿女装向来自诩云城著名品牌而很少配合参加促销活动，对于这一点，苏氏百货内部早就对其颇有微词。以前销售额不错所以还说得过去，但是最近几个月销售业绩越来越糟，每次在内部讨论会上，都是被研究的典型。
按销售业绩排位置——这也是苏城独特的管理方式，与其他商场不同，苏式百货的服装品牌不同位置的租赁费用相差无几，但是在规定期限内，按照销售业绩排序，业绩好的就可以往前排，占领好的位置，而销业绩不好的品牌则会被调换到比较偏僻的位置，甚至被清场。
陆震一听着急了，忙说道：“苏总，您也知道，现在电商对实体商家的冲击太大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女装，我们在全市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店铺，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在苏氏百货的这个啊，当年好的时候，销量能占到全部的20%呢，您如果把丽姿调走，没了现在这个位置，我们的客流量就更少了，那才真是损失巨大啊。”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干了，嘴里的辛辣味呛得他龇牙咧嘴。
算了，不要这张老脸了。
陆震声音里充满了哀求，“苏总，您就看在当年苏式百货刚开业的时候，我们是第一批入驻的商户，也算是为商场做出过贡献的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跟苏董事长也有过交情的，您能不能别把我们调走?”
苏城暗自叹息，陆震不知道，其实该给的面子，他早就已经给了，要知道在工作上，他一向只看数据说话，求情对他来说，根本没用，要不是他内部顶住压力，几个月前，就该给丽姿下最后通牒了。
“如果丽姿的业绩按照这个趋势持续下降，我们还把它摆在黄金位置上，每天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客人，每个月的销售惨不忍睹，这才是对苏氏百货整体业务不负责任的行为，也对其他女装品牌不公平。”
他看着满脸愁云的陆震和神色紧张的陆恒泽，合作了这么多年，终究是不忍心，“贵公司现在主要的精力应该放在如何重振销售上，而不是继续纠结于你们的店铺将被调去哪里，位置是销售成功的关键因素，但绝对不是决定性因素。”
陆震叹了口气，说：“苏总，不瞒您说，现在大环境真的不好，实体女装品牌成本太高，价格方面完全竞争不过电商，更别提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人们的眼界也在提高，同样的钱甚至可以买到国外大品牌的打折商品，谁还会去买国产品牌啊。”
陆恒泽看了他父亲一眼，叹了口气说：“苏总，我们真的很重视这个店铺，我也是进了公司才知道，现在的生意究竟有多难做。”
苏城明白，但他作为总经理要从苏氏百货的大局出发。
多说无益，陆震和苏祥安一样，作为白手起家的老商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怎么做，他自己心里有数。
苏城举起酒杯说：“陆总，陆经理，我敬你们，祝你们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达到销售目标，保住现在的位置。”
陆震和陆恒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陆恒泽眼睛微红，说：“谢谢苏总。”
刘湘文在旁边听得百感交集，丽姿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他们会议讨论的重点，她也偷偷查过以前的销售额，从风光无限到举步维艰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苏氏百货内部希望苏城早点下决定将丽姿移走，腾出店铺给后起之秀，但他念及旧情一直压着命令没有发，直到最近他们再一次决定不参加苏氏百货的国庆促销活动，才让他下了决心。
这就是最后的机会，陆震和陆恒泽心里都明白。
少了陆震暖场，一时间，饭桌上寂静无声。
苏城倒是神态自若地小口小口喝着红酒。
刘湘文借着侧身倒茶水的功夫，偷看苏城的侧脸，看他专注的眼神、挺拔的鼻子还有紧抿的嘴角，微微有些入神。
有句话说的好，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她正想着，冷不丁，苏城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眼，刘湘文手一抖，碰倒了茶杯，她下意识地去扶，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
她“呀”地一声，忙收回手。
苏城反应快，扯下餐巾想帮她擦拭。
她本能地一躲，苏城手顿了下，疑惑地看着她。借这个空，刘湘文从他手里拿过餐巾，覆在手背上，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陆震和陆恒泽也跟着问，“没事吧?”
“没事，我去卫生间冲冲。”刘湘文手背一片火辣辣地疼，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