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这么一大圈，也不嫌累。
苏城盯着面前装粥的空碗，直截了当地说：“爸，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的事自己心有数。”
苏祥安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继续说，又说了些诸如“注意身体”，“有空常回家”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他懒懒地靠在沙发垫子上，要不是这次生病，他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放松下来，从回国接管苏氏百货开始，他的生活就只剩下工作。
甚至再往前推，从离开苏州起，他的生活中就再也没有“轻松”这个词。
彼时，苏城才14岁，苏祥安给他安排了云城最好的学校，也拜托老师多留意他的情况，每天派人接送，何燕也在家里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就怕他有抵触情绪。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苏城不哭不闹，每天按时上下学，回家跟苏祥安、何燕打招呼，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看不出一丝异常。
苏祥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始吹嘘，“这小子，以后准成大气，不愧我苏祥安的儿子。”不管旁边何燕的脸色一寸寸地黯淡下去。
只有苏城自己知道，他心里的那根弦，从来云城的第一天就绷紧了，一刻不敢放松。
走进那个家，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那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在苏州，在一栋灰旧、斑驳的居民楼里。
但是他不能回去。
自从何燕确诊为无法生育的那天起，苏城的人生就已经被设计好了，他会在适当的时候离开自己的生母，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长大后，会与门当户对的姑娘成家，接管分公司，一步步，最后接手整个苏氏。
这是苏祥安从他小时候就描绘的，也是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
他不知道苏城从到云城的第一天起，就有自己的计划。
他要好好努力，等到自己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把程慧如接过来一起生活，如果苏祥安跟何燕不同意，他就脱离苏氏，凭自己的能力，也能在云城站稳脚跟。
苏城没等到这个机会。
程慧如在他19岁那年去世，所有的计划都失去了意义。
苏城接受了与宋嫣一起出国留学的安排，因为不管是留在云城还是出国，对他来说都已毫无意义。
回国之后，他又按照计划接手苏氏百货，从此以后心无旁骛地、一心扑在工作上。
苏城的人生就像一台精密制作的仪器，每到一个节点都有该做的事情，他曾经试图过反抗，想要活出计划外的人生。
但那个他最尊敬、最在乎的人已经故去。
苏城知道，苏祥安今天打电话来给他介绍法国读艺术的朋友女儿，明天就有英国读建筑的朋友女儿……
他手里摆弄着装粥的空碗，心里叛逆的情绪如藤蔓一样滋生：要不要再博一次?要不要再试一次?
☆、第十九章
生活好像悄悄起了变化，同处在一个大办公室里的两人也终于培养出默契。
比如苏城早上一进办公室，就能看见一壶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桌子还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需要他查看的文件，重要的或是需要签字的地方都细心的用便利贴贴好，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比如刘湘文甚至可以不抬头就听出苏城的脚步声，他的办公室离刘湘文的桌子只有五步远，他会稳稳地、不疾不徐地向刘湘文走来。
刘湘文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还没数完，苏城修长的身影就到了眼前。
跟苏城出去应酬，她从来不需要她喝酒或者陪客人聊天，即使还有那种没有眼色的人要求刘湘文喝酒，或者说些不知深浅的话，苏城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三两句话就帮她解围。
`日子就像奶茶上层漂浮的泡沫，细腻又温柔。
周一中午刘湘文去找吴彤吃饭，吴彤正在给一个新入职的男生介绍公司环境，刘湘文就坐在她座位上等了一会。
“来，介绍一下，这是苏总的秘书，刘湘文。”吴彤顺便把她也介绍了下，“湘文，这是招商部新来的员工，付明鑫。”
付明鑫个子高大，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他伸出手，说：“你好，刘秘书，叫我小付就行。”
刘湘文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了下，马上放开，说：“不用那么客气，我也是今年刚毕业，大家年纪都差不多，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付明鑫神色一下子放松下来，说：“那太好了，我第一天上班，总怕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吴彤爽朗一笑，道：“完全没必要担心，咱们公司人都挺好的，”说着指指刘湘文，“当时湘文刚来的时候也很紧张，这不适应的也挺好么。”
临近饭点，不好让新人落单，刘湘文就邀请付明鑫一起吃午饭，吴彤提议要去“秘密基地”，付明鑫不知所以然，刚到新单位就有人愿意带着自己当然是好事，乐颠颠地跟着。
……
“怎么样，好吃吧。”吴彤咬着鸡排问付明鑫。
小伙子刚出校门，很实在，他咬了一大口鸡排，表情很享受，说：“真好吃。”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线。
刘湘文没忍着，笑出声来。
付明鑫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来之前，我特别紧张，觉得能在苏氏百货工作的人，肯定都是电视剧里的那种，男的女的都是一股精英范儿，拒人千里之外那种感觉。”
他看着对面两个姑娘，目光很诚恳，说：“真没想到，同事们都是很好的人。”
吴彤看了他一眼，说：“你也太神话我们了，我们都是普通人啊，不过公司里确实有一位举手投足满满精英范的人。”
“谁啊?”
“你问湘文，她最了解了。”
刘湘文脑子里跳出一个人的身影，她不动声色，故意说：“公司里还有这号人?我怎么不知道。”
付明鑫更好奇了，追问道：“到底是谁啊?不会是我们部门那个张一鸣张经理吧?”
刘湘文和吴彤脑门同时出现三道黑线。
“张经理?小伙子你可别逗了，”吴彤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审美水平，“是苏总经理，整个百货公司的大Boss，湘文就是他的秘书。”
吴彤瞬间化身苏城头号迷妹，嘴里不停，声音如竹筒倒豆子般清脆：“你是现在还没见过他，苏总那身材、那长相，去拍偶像剧也够格，最关键的是，他人特别好，绅士又有礼貌，脾气还温和，性格一点也不霸道总裁。”
“这么优秀，那我有机会一定得见识下。”付明鑫也被吴彤的情绪感染了，惊叹道。
刘湘文摸了下眉心，她觉得吴彤才是那个适合当苏城秘书的人。
一顿午饭就在吴彤向付明鑫声情并茂地讲述苏城的“精英事迹”中度过，到最后，刚入职还处于懵懂状态下的付明鑫同学也俨然化身苏城庞大粉丝团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