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处在狭窄又不见天日的地方，只有一支快要油尽的灯撑着最后一点光亮。白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只知道从腹中鼓鼓坐到腹中饥饿，精神也开始困乏变得昏昏欲睡时，门外才传来些许的动静。像是听见声响的猫，白灵一溜跑到门旁透着小窗口朝外望。只见有四五名黑衣男子从走廊走过，领头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那灯笼几乎是整个廊道唯一的火源。就这么注视着他们越走越近，一直走到自己的身前，在锁链咣当声之后石门终于打开。
靠近的火光愈发刺眼，白灵正要伸手去遮眼睛，手却被抓走束上了冰凉又沉重的手链。
“走。”
白灵难得这么配合，没等被那人推搡她就主动朝外走去。出了地牢外面果然已经漆黑一片。已是半夜了，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现在天流找不到自己是不是已经发疯了，日后再见是不是要狠狠揍自己一顿来消气，这么想还真有点对不起他。
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在黑暗中走过几条石路后她被带到一个附于山旁巨大的石洞里。刚走到洞外就感觉到里面传来彻骨的寒冷，惹得她浑身一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紧张，也或许是因为冷，走进去的每一步腿都在微微发抖。
山洞巨大，里面装饰简单，但非常规矩整洁，给人一种连这个山洞都是人工开凿的错觉。在山洞的尽头有繁复的阶梯，一路上去入眼的是满目由山石雕制的石凳石椅和各式物件，两旁的墙上竖着连续的火把。
冰冷又黑暗。
黑暗的那头隐了一个人，黑色又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身形与神色，白灵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退潮般归于宁静，耳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沉沉的呼吸。
“穆百灵?”
那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话间那人站了起来，在黑暗中透着扑朔的火光能看见他的侧脸，那张脸上布满了皱纹，就连双眸都积满了岁月的沉淀。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脱口而出但又被自己藏在心里，咽喉被堵住，使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最后她微低下头掩藏自己胀痛的眼睛，咽了咽喉间堆积的唾液，“是。”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最后她肯定地说道。
“既然不知，为何要跟踪我门的人，又在门外偷听。”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这边走来，渐渐地近了，最后站在她的身前低头看着她，“你这样可能会送命。”
“我没有跟踪，”白灵抬起头来，“我只是路过。”
眼前是一名年岁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他虽看着自己，但眼里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那双眼像一潭死水，里面什么也装不下。他看上去孤寂极了，他好像站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最后她再次低下头不去与他对视，她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之间发麻而且冰凉。
“门主，不可信啊!”是傍晚在茶楼打晕自己的那个人，“这可是穆府的三小姐，她说的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还望门主三思。怎么可能恰好就路过了我们的包间，事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哦?”
“可是杀了她穆府就会与我们为敌。”另一个人又开了口，“穆言的实力不容小觑。而且近来江湖皆知，她如今与重楼为伍，重楼的景公子武功高强，这个女人惹不起啊!”
“明明是正派之人却与邪教一起，这女人心思之多让人难以捉摸，门主，这人放不得!”
江湖皆知?
白灵愣愣地看着他们，为何她不知道?不，她怎么可能知道，她一直都在江宁开舞坊，打理着舞坊的事情，所有的外界消息都被颜叙拦在了外面，她原本以为是没有，原来——
那穆言他现在又是怎样的处境。
虽然是在讨论自己的生死，但白灵面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显得忧虑，她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你不怕我?”看出白灵的小动作，那人问道。
“我为何要怕你，”白灵抿了抿唇，“他们方才也说了，除非你要得罪穆府或者重楼，现在还不是你想与他们为敌的时候吧，或者说，你永远不会与他们为敌。”
是极其肯定的言语，白灵再次抬起头与他对视，紧紧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紧张，但是什么也没有。
“把她放出去。”
“门主!”方才扬言要杀掉自己的人不甘心地站出来。
“还有什么异议吗?”
“……属下不敢。”
最后她被蒙着眼睛领着走了不知多久，又上了马车，等黑布外传来淡淡的晨光时她终于被放开。手上的铁链也被人解开，四周也归于平静，领路的人离开后她才自己把眼前的黑布取下。
她被放在了江宁的郊野。
身心困乏加剧了心里的沮丧，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走了许久，她终于回到了云朝楼。刚进去就听见有婢女惊呼，又互相跑着传消息，也有人迎上来。
“坊主你终于回来了!”
“快去告诉天流少爷，坊主回来了!”
又有人快步走来对她说，“坊主你可算回来了，坊内有客人扬言必须要见你。”
“见我?”白灵反问，“是什么客人。”
“是一位姑娘，现在正在包房内坐着，她说必须见坊主，不然不会离开。”
“姑娘?”
见婢女神色沉重，怕那人不是来找她而是来惹事的，白灵强迫自己提了提精神，“走，带我去见她。”
她是不是太任性了，现在江湖之中是怎样的情况，穆府如今如何，重楼又如何。没有人告诉她，她又无从得知。既然出了这些事情，那上次上官来见自己的时候为何一句也不曾提及?
她太弱小了。
这是白灵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弱小，直面自己缺点的时候无力感涌上心头夺去她的力气。
最后她被带到包房门外，婢女方把门推开就看见屋内坐着一名风华绝代妖媚异常的女子。
凤羽。
她见了自己也有些惊讶，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丝惊讶就从她眼中消失，她艳艳地笑着，“你是坊主?”
为什么她会来这里，她扬言要见自己，又会诧异是自己?莫不是……
白灵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难道先前云络的舞传到外处，云络所在之地自然也是颜叙所在之地，自己又一直没有表明身份，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之人鲜少有人认识自己。她来这里应该是来找颜叙的，没想到自己会是这里的坊主。
“是我，你有何事找我?”
“本来是知道你在这里，但没想到景颜会把这舞坊交给你来打理。”
“那你是来找他的?”
“是，让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