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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_明珠【完结】(162)

  接着命我研墨展卷,康熙亲笔谕旨及佟国维回奏之语示诸臣,谕旨云:“今舅舅既有祈望朕躬易于措处之言,嗣后舅舅及大臣等惟笃念朕躬,不于诸王、阿哥中结为党羽,谓皆系吾君之子,一体看视,不有所依附而陷害其余,即俾朕躬易于措处之要务也。”下午未时,康亲王椿泰等遵旨审讯马齐一门,议予以立斩。奏入。

  一个时辰后,康熙谕因马齐任用年久,不忍加诛,著即交胤禩“严行拘禁”,其三弟马武革都统职,四弟李荣保免死革职伽责,其族人在部院者俱革退,世袭之职亦着除去。谕旨一下,我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康熙骂就骂八阿哥和马齐等人结党不轨,现在又饶了马齐性命,且把他送到八阿哥手上,就不怕他们同命相怜,更加朋党固结?思来想去,这个信号似可解释为康熙尽管对马齐大打出手,其实还是相信马齐等人保荐八阿哥并非出于私心;亦可解释为康熙将二阿哥复位太子的一切铺垫安排停当后,同时设置给二阿哥的一个牵制,真正难以捉摸。帝王之术,恩威难测,纵然八阿哥贤名在外,得了众人之心,可悯得众人心者,正是康熙所忌者,何况康熙帝的心始终系于二阿哥,任八阿哥心比天高,又能何为?所谓争也不是,不争也不是,太子这个火盆原由二阿哥坐着,有抬八阿哥上去,不如仍让二阿哥归位,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党争之祸控制在最小限度内吧。

  经康熙一个回马枪整顿,废太子一事至此方算尘埃落定,不日幸了南苑,回宫后又忙着安排巡幸畿甸的事宜,我是侍驾的人,更加忙上加忙,每日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到了二月二十这天,忽然传进消息:十三阿哥的第二子突染急病,当夜暴亡。十三阿哥的第二子乃庶福晋石佳氏于去年十月初一所生,因不满一周岁,并未取名排序,听说十三阿哥心痛的什么似的,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出过府门。接三那天康熙亲至十三阿哥府慰视,但头七一过,一道谕旨发下来,仍按原定计划,十三阿哥名列随驾皇子之中,须扈从畿甸。照理十三阿哥新遇亡子之痛,应可免去随幸,孰料康熙离京,一定要将他带在身边,此中所示之意恐怕是宠爱少、防范多。我始终没弄清楚去年九、十月间十三阿哥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废太子一案牵连获罪,后来他开释了,康熙也不曾像骂八阿哥那样骂过他,而我即使是和他最要好时都没开口问过一丝半点儿,何况现在?因此我虽然念着从前情分想要慰问十三阿哥,也只是托四阿哥转达,他忙碌丧事期间我并未亲见过他一面。

  御驾于二月二十八日离京,随驾皇子包括二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及十六阿哥。康熙过八达岭岔道,到怀来县驻跸,天气与京中大不相同,甚觉寒冷,还好我有备而来,穿得厚厚的。

  因康熙赞这次的驼马甚肥可爱,走路亦好,侍卫们都骑驼马随行,连我也要学。

  驼马这种动物长毛浓厚,我看了就头皮发秫,怎么骑啊,康熙叫锡保教了我半天,我才勉强爬上去,颤巍巍在外场溜达了一圈,下来心头还在狂跳,腿都软了。康熙没想到我有驼马恐惧症,很是笑话了我一通,二阿哥主动请缨要当教练,结果康熙派四阿哥出马,不消半个时辰,我就学会了,不过这主要是因为四阿哥比较了解我,我成功骑驼马跑完一圈他就发给我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那我哪有学不会的呢?

  这次巡幸畿甸,十数日之间安排行程不少,有南望蔚州、应州、燕门、宁武,北望偏关、杀虎口,驻跸处分怀仁、马邑、朔州等地不止,而自出京城以来,我便觉轻松,一路伴驾,也是每日顽笑,没心没肺自有没心没肺的好处。一日康熙嫌这次从御衣库带来的雨缎袖沙狐皮筒子皮袄做得太紧了,甚是不堪,便谕宫中将狼皮、狐皮袄子连同随驾妃嫔、常在、答应们不足用的绵衣、棉纱衣、衬衣、夹袄、夹中衣、纺丝布衫、纺丝中衣、锻靴袜等酌量再做,完时报上带来。书报外边用封封匣正好是我在旁做的,康熙看了说我这门手艺不行,还要多练练,二阿哥听到便说我岂止这个,就连上次叫“护驾”也叫得不够好,做侍卫的基本功要好好训练一下,谁训练呢?还能有谁,二阿哥指了锡保教我。“护驾”二字说来容易,但真遇到事情,如何将两个音全发清楚,“护”字的拖音、促音分别代表什么,“驾”字又代表什么,都大有讲究,锡保计划教我两个晚上,第一晚我的嗓子就简直要废了快了,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叫“护驾”两个字了,但第三日康熙还要检查,我无奈何,乘这晚锡保还没来之前,先出帐去找刘胜芳讨了两瓶清咽利隔丸。回程时路过驻跸处的护城城墙,我一时兴起,跑上去绕了一圈看野眼,谁知不慎扭到左脚,这个时辰临近换岗,一时附近瞧不见人影可以呼唤帮忙,我只好左挑右拣寻一个垛头避风处席地坐下,除了靴子,自己剥袜检查伤势,正努力偏头对光细看,忽听不知从哪里传来低低说话的人声,声音含糊,随风飘来,我听得似真非真,隐约辨出像四阿哥声气,便悄手悄脚掩了身,小心翼翼地四下掉头寻找声源。

  不知道是我天赋异禀还是怎么,我小脑袋一伸,就顺利探测到正确方向,原来这个垛头下是一段废弃城墙,靠左边大石后有一块空地,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果然看到四阿哥,但一共有两个人,四阿哥背对着我,所以挡住了他身前那人的大半个身子,只能从发型判断出是个男的而已。我这就奇了怪了,要说是密谈,怎么会挑这个地方,很容易被发现的嘛,可要不是密谈,又何必特意跑到这个荒凉处来?按照清宫定律,如果被偷窥到的是二阿哥,那么不用说,肯定是跟甲乙丙丁女在搞运动,不过现在我撞到的是四阿哥,他能搞什么我还真不知道——管他搞什么,总之不是搞女人就不关我事!我撑着脚爬墙看得很累,也怕四阿哥万一一回头发现我不好看相,轻轻呼口气,正要溜走,眼角余光忽见四阿哥面前那人一下伸臂抱住了他,我眼睁睁瞧着四阿哥也抬手回抱那人,且一抱就不分开了。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差点没一头从垛上倒栽葱下去。

  愤怒了,愤怒了,这还了得?断臂山居然断到我头上来了!

  TNND,怪不得四阿哥送我进宫没有一点不舍呢,原来藏了个男人!岂有此理!看小娘子我不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夫给排山倒海喽!

  我偷偷从垛头后面的青砖阶梯潜下去,绕到石头后面,屏息听四阿哥和那男人的对话内容,但好半天没有响动,只有四阿哥偶尔说两句话,还是满语,那人却不作答,我枉自心跳加剧也是白搭,这怎么行?听不到声音,也得看到脸吧?我一咬牙,豁出去把身挪出半边,冒险一赌那人真面目,不料一眼瞥处,月光洒下,那人正好从四阿哥肩上抬起脸来,只消这么一眼,我不否认否决以及否定,极其非常十分very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带上七舅姥爷作证,那人百分之百就是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新近亡子,虽然扈从畿甸,始终还是郁郁的,从早到晚跟四阿哥也说不上一句话,大家又都知道他心情,因此离京以来,一直是任他一人独处,从不打扰,而每晚到了这个时辰他就一头扎进宿帐再不出来的,我只满心打算代表月亮惩罚四阿哥的“奸情”,压根就没往十三阿哥头上想。既然是十三阿哥,还抓什么奸啊?四阿哥不反过来抓我就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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