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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_明珠【完结】(36)

  清初的太医院,设在北京城正阳门东江米巷,为五品衙门,医务人员都有相应的职位,堂官称为院使,也就是院长,为五品官;副职称为左院判,官居六品;所属官员有御医,官居八品;下来依次是吏目、医士、医生,均为从九品。

  我堂堂小莹子一入太医院,就直接进太医院教习厅做教习助理,教习一职是由吏目担任,也就是说,我连从九品还不入,在“九品十八级”之外,叫“未入流”。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康熙派了太子办我的事,太子对于我入太医院的态度是鲜明的,立场是坚定的,他不分派我去做看门的,我就念佛了。

  太医院教习厅自然就是培养医务人材用的,每日白天开课,无非教授《类经注释》、《本草纲目》、《伤寒内经》、《脉诀》等专业知识,都是文言文,我看看还能看懂,但听他们一念,那一通子乎者也、抑扬顿挫地简直就是老和尚念经,一首首催眠曲,让我秋眠不觉晓。能进教习厅学习的基本是医家子弟,倒是什么年龄段都有,他们需经六年寒暑通过考试及格,才能录用为医生或医士,再慢慢往上升。

  我搬出大长今的事例求做医女,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我是由户部主持、三年一选可望后妃之位的八旗秀女,与内务府主持、每年一选专做使女的包衣三旗秀女大有不同,且慢说康熙许我做乾清宫宫女极可能是试探之意,即使当真,天天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做事是好玩的吗?他那边成天有阿哥大臣进出,又在内廷,人多事杂,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被我撞在枪口上,正好拖出去屁股打了打了脖子砍了砍了,哪有躲在太医院逍遥自在?

  什么大清朝第一女御医,历史上根本没这号人物!

  我在现代读大学交学费还三天两头睡懒觉逃课,谁耐烦到了古代还学什么医经?我对毒药学倒是比较有兴趣,下毒下的好,也能成为一代武林高手啊,可惜这里又不教。偏偏太子有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竟然把我的住宿安排在紫禁城内东墙下、上驷院之北的“他坦”,也就是太医院御医的日常轮流值班待诊处,害我成天两头跑,就算真心想学什么也学不起来。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太医院上下连个像样的小帅哥中帅哥老帅哥也没有,娘娘腔倒是有几个,就我穿着男装也没娘成他们那样呢,不知是怎么选进来的,唯独是在听太子说太医院院使姓孙的时候惊艳了一把,最好叫孙白杨就更妙了,可惜此君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并无缘得见。就这么胡混了一段时日,康熙和那些阿哥好像都忘了我这个人,我自得其乐,好像还真养胖了一些,不知不觉这日到了九月九日重阳节,北京城人多提壶携木盍,出郭登高,南则在天宁寺,陶然亭,龙爪槐,北则蓟门烟树,清净化城,远则西山八刹,赋诗饮酒,烤肉分糕,洵一时之快事,宫里却大办花糕宴,广邀宗室王公,贵戚大臣,皇子们更特许携眷晋见,紫禁城的太监宫女们各忙得团团转,那些妃嫔、公主、驸马及台吉大臣也没空生病了,待诊处来召唤御医的太监少之又少,因太医院也放假一日,人手更少,我这种没家没室的二不沾竟然也有份轮到代御医坐班,其实只做做清点药品的杂务,总赛过无所事事,徒费光阴。

  我做事一贯手脚极快,对完清单,便缩在屋角大吃特吃前日途径北新桥“一品香饽饽铺”时买到的奶油花糕,人不爱吃枉少年,班里其他值班人等对我此种行径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来管我。我是太子爷亲自领进太医院的人,名录登记从来不和他们一处,起居也占了待诊处后院最好的两间上房之一,平日多是独来独往,素来不惹是非,虽然没有喉结这一点与众不同,但凡是宫里有赏赐下来,我那一份从来不要,随便人分。

  因我名下得的赏均是按八品规格,足够打点几个从九品,就凭这点也够我广结善缘了,善哉,善哉,在四贝勒府我别的没学会,打赏的好处是亲见的,肯撒钱,就一定能做好人。

  本来重阳这一天我也就这么吃吃睡睡打发走,谁知午时一过,门外忽然来了两名太监,说御花园菊展布菊不够,缺人搬运,要来拉几个人帮忙。

  我趴在椅背正午睡,想是两个太监看我穿的没有品级,迷迷糊糊的我就给夹在人堆里叫走。

  没留意这两个太监是哪一宫的,凶悍得很,走快走慢都要骂,太医院一个从九品官不知怎么走在路上就跟两太监争执起来,渐渐围上一圈人,正好经过宫墙下也没有侍卫巡逻经过,无人帮忙撕撸开来,太监嘴利,医士人多,一时双方吵得不亦乐乎。

  我个小八腊子甚觉无聊,又在日晒之下,头昏口干,冒了一脸的汗,浑身不自在,正好一侧身瞥见旁边内供里墙上半开道月牙门:里头围砌铺廊,满院寒香,清水淙淙,一庭秋色,使人目不暇给,精神为之一爽。

  打量片刻,又不见里面有人走动,我便趁太监、医士眼错不见,一闪身进了门,打算捧水揩把面,为等下的体力劳动提提神儿。

  皇宫大内照规矩没有太监带路绝对是不可以乱走的,但我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倒不信,洗把脸还会死人不成?

  掩进院子同时我反手暂扣上门,以免有人跟我进来。

  运气还真不错,一眼便瞅见一个落地大水缸,刚才它被门挡了,只露出一角,我未留意,这下可好,也不用劳烦我辛苦奔到小溪那了。

  水缸高度就在我锁骨附近,上头盖子斜斜歪开,露出三分之一水面,清得能照出人影子,我踮足直接将脸埋入水面,水里有丝丝木犀甜香,拂过嘴唇的滋味不错。

  享受了好一会儿,我才扬起头来,带起连串细小水花,溅到我搭在缸沿的手背上,阴凉感觉很快渗入肌肤,经久不消

  阳光透过细长的树叶剪影,如揉碎的金子一样细腻洒落下来,我半闭着眼睛,隐约鸟雀时鸣,几乎让我有点愉快的感觉。然而空气里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当我意识到他在那里,他已经在了。

  我几乎是仓惶地半转过头去,看到十三阿哥。

  我们互望着,沉默着。

  百转,又千回。

  为什么,我和他,像有时差的两个世界,感觉越强烈,却只会反方向撕裂,不到残缺,不会怀念相对的完全。

  “奴婢请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吉安。”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向他请安罢,现在我已经习惯自称奴婢了,不管多么不情愿,我不得不否认,我已经为这样的生活付出代价。在我抬头以前,他抱了我。

  他的气息像一股温热的气涌上我的面颊,我如婴儿一般在他的肩头蹭抹我的嘴唇,他动了一下,于是我触到他的脖子,随即我脱离了他的拥抱的阴影,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他的眼睛盯着我,喃喃地说话:“我没有……我不会……你是四哥的……你不是……”

  我静静道:“我是我的。”

  他摘下我的帽子,轻轻抚弄我的头发,我们轻轻地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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