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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_飞飞粒粒闯天涯【完结】(122)

  “平日教你摔角,你为什么不好好学?整日里被人追着打,真是丢人现眼。”

  “我哪里丢人了?”男孩有些恼羞成怒地嚷了起来。

  “你少罗嗦,仔细看好了,摔角它有四个基本动作斜打,环肘,锁肘,钓攞,其七十二式均从此演化而出。”男子不再与男孩罗嗦,自顾摆开功架,操演起来。“对手高则取其下,矮则取其上,平则任意攻之,力大从其借,力小防其巧……”

  “拉布桑布,你低着头干吗?看清了吗?”男子做了个摆后腰动作,回头喝道。

  男孩一摇头,没好气道:“没有。”

  “你……好,我再从头来一次,你看好了。”男子一咬牙,忍了下来。

  又是人影跃动,虎虎生风。

  男孩紧紧盯住。

  男子收步再问:“这回看清了?其实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招。”

  “没有。”男孩应得干脆。

  男子开始烦躁,不耐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用点心思!”他一边怒气冲冲地斥责,一边还是认命地重新再来一遍,动作放慢,解说的越加详细。

  “这么慢,该看清了吧?”

  “没有。” 男孩依旧干杵着。

  “算了,还是你先来练一遍给我看看。”男子额头冒汗。

  男孩双腿摆开马步膝盖弯曲,还没走上几招,男子的脸色已黑过天上乌云。他一步上前扣住男孩关肘稍向后一拉,男孩头向后,来了个朝天摔,劈头骂声而至:“你这也叫马步吗?就算你人矮力小,不求你稳如山,至少也该从容下沉,可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一副贼头贼脑模样,你这到底是练摔角还是在做贼?算了,我再从头来一遍,你给我认真点看着。”男子虽骂骂咧咧,仍耐下性子教导着。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男孩依然如根木头般的耸在那,男子须发飞舞,开始抓狂,他本性情暴躁,教了半天,仅有的耐性早已被反反复复的演练消耗得点滴不剩,硬忍下性子再问男孩究竟是哪里不明白。男孩瞎缠歪扯,说得全然牛头不对马嘴,听得男子怒火顿起,抡拳便要揍他。

  阳光照着男孩俊秀面容,倔强神情,宛如其母,男子一时愣住。他晓得自己脾气暴躁,极易恼怒,为此没少打过拉布桑布,而她阿妈就像是汪清泉,总能及时地扑灭他满腹怒火,他亦想起从前他们两人大草原中骑马并驰,打猎牧羊,何等逍遥自在,这一拳便无论如何打不下去了。他几乎是泄愤似的,重头到尾再操演一遍,身子闪提,快如星火,双足拧转,裤脚咧咧作响。

  “看明白了吗?”

  男孩眼皮一翻,索性沉默不语。

  “好,你就去四处流浪乞讨吧,你不配是我们康巴汉子!”男子气得脸色发青,摔袖愤然离去。

  男孩静静站着,直到那男子身影从眼际里远去,再看不见,方立身静气一板一眼地将方才动作重头至尾演练一遍,分毫不差。

  收身停手,男孩抬首迎着阳光扬起抹笑容,有点稚嫩的傲气,也有点少年得意的自在飞扬。

  “为什么要故意和阿爸做对?”骤地,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男孩心下凛然,回头一看,见是位女子,生的甚是好看,一身衣裳皓如白雪,肤色微褐,黝黑的眼珠仿佛浸在一汪碧水中的黑珍珠,清清亮亮。

  “玛吉阿米!”他脱口道。

  艾薇听得一愣,男孩缓过神来,哼了声,别过头去,再不理睬。

  艾薇见他这副模样,微微一笑,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别扭,最恼别人小看了他,便有心撩拨道:“我知道你是生你阿爸的气了,心里明明有了委屈,可又不敢说出口......”她停了下来。

  果然,男孩将头转了过来,小脸胀得通红。

  艾薇冲他嫣然一笑,男孩一阵目眩神迷,只闻得淡淡幽香从她身上飘来,不象是这世间任何花香,只让人觉得甜美难言。

  突地忽啦一声,一只羚羊从树丛中蹦跳了出来。艾薇猛地被吓一跳,随即叫了起来,兴奋地拉住男孩,“拉布桑布,是羚羊吧?你快看是羚羊!”那小小羚羊稚弱异常,咩咩地叫了两声。

  拉布桑布奇怪的看看艾薇,抓抓头皮,想只羚羊又有什么好兴奋的,但见着她脸上的笑靥,终乖乖围了过来。

  “小羚羊一定是饿啦,你快去给它找点什么吃的来。”艾薇推了推拉布桑布,似很熟般的吩咐道。

  拉布桑布跑回帐蓬取出个盐碗,递给艾薇。她倒了些马奶在掌心,让羚羊舐着吃,羚羊吃了几口,咩咩地又唤了几声。

  艾薇轻轻低喃:“它是和阿妈走散了,在唤阿妈吧。”

  远远飘来沉郁苍凉的男声,反反复复六个音节,曲调却抑抑扬扬,苍苍茫茫。

  “嗡——嘛——呢——呗——咪——吽——”

  “他唱得可真好。”艾薇凝神倾听。

  “哼。”拉布桑布不屑地一扭头。“难听死了。”

  艾薇并未探询究竟,席地而坐,手抚着小羚羊随口哼唱了起来,一首又一首。时已近黄昏,夕阳渐斜,歌声清脆婉转,如草原最动人的金铃鸟声,拉布桑布虽大都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但仍听得着了迷,歌声如天水般清甜,如草原般安祥,如梦般迷幻。

  拉布桑布忽听她开始反反复复唱着草原童谣,看着他的眼光中满是慈爱温柔之情,自阿妈走后他已好久没有得到这样的关爱眼神,胸口一热,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艾薇轻轻抚拍着他的背,也不出言劝慰,只是眼角蕴笑,侧首望着他,待他哭了一阵,才柔声道:“你好些了吗?”拉布桑布倒哭得越加伤心了起来。

  他边泣边说,过了半响艾薇才明白原来他自小就没了阿妈,阿爸桑节多噶常酗酒解愁,带着他一路迁移。刚到这时几个男孩嘲笑他是野孩子,他和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是一朵草原上会走路的花—丹珠救下了他。丹珠年龄虽小,却是草原上出了名的金铃鸟,她奇怪这个外来人拉布桑布竟然不会唱歌,她说玉树人只要会说话就会歌唱,她邀请他参加他们一年中最热闹的花儿赛歌会。可阿爸说他们后日便要启程去拉萨朝圣,然后再去雪绒河他阿妈的家乡了。

  “你说我倒底是不是他的亲儿子,总是看我不顺眼,整日唱的歌也那么难听,嗡嘛呢呗咪吽,唱来唱去就这句。”艾薇见他懊恼得恨不能剪了舌头好不用再烦恼般,噗哧一笑,伸手将他揽入怀中,顺手将他头发揉成鸟窝般乱。“傻瓜。”

  艾薇敛起笑意,正色道:“这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你这样故意和阿爸做对,会让他伤心的。拉布桑布这名的意思是‘好宝贝’吧?能给你起这样名字的阿爸一定是很爱你的。再过几日就是花儿赛歌会了,你相信我,我会让你阿爸带着你一块去参加的,你阿爸的声音那样动人,你也一定是好样的,丹珠一定会知道,拉布桑布不仅是草原上最勇敢的小伙子也是最会唱歌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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