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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_飞飞粒粒闯天涯【完结】(62)

  起风了,扬起了漫天的柳絮飞舞得仿若席天大雪,空旷的园子里透着股凄凉仿渗进了骨子里,让宛琬打了好几个冷颤。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觉得真是荒谬透顶,她飞快地转着轮椅,只觉身轻如絮,被风吹起,飘飘荡荡,好不快活。

  远远地胤禛伫立在拐角处看得满心怆恻,他不知宛琬心里是怎样的煎熬,几忍不住就要奔上前去说了出来,见已有丫鬟寻了过来。

  “宛琬——”胤禛轻轻低喃,只要再过两日就好了,他狠狠心走了开去,再没有回头。

  一双手拉住了宛琬的轮椅,停了下来,绣帕捂上了她的鼻唇,宛琬的身子慢慢耷拉了下来。

  庭院中徒留下空无一人的轮椅,只有阵阵风呜咽着那不为人知的答案。

  正文 第三十章

  宛琬被人推着转过那排销金嵌玉的玲珑雕屏,入目满室的富丽堂皇,窗半开着,绯紫轻纱窗帷重重涌动。一紫袍玉带男子懒懒靠偎在锦垫上,见她们进来,榻上男子撑起身来,狭长秀雅的凤目扫向宛琬,他挥一挥手,宛琬身后之人静静退守去门外。

  他的面容冷峻、倨傲,眉字间略带微愁,上好的浅紫宫缎,衣襟上的五爪金龙绣极为醒目。宛琬瞧着他衣襟刺绣图案心底一惊,原来竟是太子。

  太子一直很好奇能让他那素来淡泊的四弟动容的女子该是何等国色天香。她静静的坐那,微抬下颔,窗棂外的光微微洒在她青莲裙衫上。那是种极淡的青莲色,淡的就如她脸上的忧郁,雾般迷离,隐约的细碎花纹,轻盈的质地,也如同她人一般,似乎触手一摸,便能化于他掌中。

  “美人果然就是美人,就算成了瘸子,也别有一番韵味啊。”太子微眯着眼,漫不经心的笑道。

  她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倒勾起了太子几分兴致,踱步上前,“怎么残得这么厉害,竟还是个哑巴?”他伸手掐住宛琬的下颌,不容她挣脱,森冷道:“我并不想杀人,尤其见不得美人的血,可谁让你偏偏是老四喜欢的人。”

  他有着一双阴冷的眼睛,让人不由得打寒战,那里面一闪而过的诡光更让宛琬对这双眼睛深恶痛绝。她依旧抿唇不语。

  太子看出了她眼中的厌恶,眸中反倒兴起了亮光,残忍的兴味如同野狮狩猎时的模样。

  “原来我那四弟就好你这样?他现在发现你不见了,一定急得团团转吧。等我让他得了你消息后,再让你在他眼前‘砰’的一下彻底毁灭了,你说那是什么滋味?哈哈哈......”太子满足的大笑起来,他终于看见她刷白了脸僵在那。

  太子又懒懒地靠倒在锦垫上,捏起枚炕桌上的棋子。“过来下棋,说不定还能等到他来救你,要是不会的话,你就现在死。”

  他的眼眸中射出冷冽光芒,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

  “我会。”宛琬答道。

  果然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太子微微一笑,想起了她的腿,还真是麻烦,他击掌示意人入内。

  “可我话还没说完,你每输掉一盘棋,就得献出身上的一件东西,比如说挖掉双眼睛,砍掉你的鼻子,或者索性是这双废了的腿——”他慢吞吞地说着,“至于脱衣服什么的可不能算。”他邪恶的笑笑。

  宛琬忍不住倒抽口冷气,如此俊朗的面孔下竟是这般的狠毒冷酷。

  “那如果你输了呢?”宛琬强忍住厌恶及惧怕道。

  “什么也不用,你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不下的话现在就让他来收尸吧。”太子紧盯着她,像猫耍着耗子般地逗弄着她。“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觉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道理,公平可讲?”

  “不,我仍然相信这世上有公平有道义有真情有你所鄙夷的一切。”宛琬淡淡道。“你不相信,只是因为你自己首先抛弃了它们。”

  天已黄昏,夕晖斜射,淡淡的金光映着宛琬苍白的脸色,现出晕晕的暖色,衬得她的容颜愈发清丽娇柔。

  太子俊美的脸上露出抹怪异笑容,他诧异自己居然没有雷霆震怒,还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这些,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沉默许久,忽问道:“想喝点什么茶?”

  宛琬怔了怔,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见到她有些忐忑不安,太子的心情更好了些,“四弟不是很擅于茶道,难道他的女人没有特别的讲究吗?”

  太子俯过身凑近了她,“他把你让给了十四,伤心了吧,不过,也不能怪他——”

  太子啧啧叹道:“你不如跟我吧,如果是我和十四争,那皇上一定是指给我的。”

  “这天地之间,我只在一人之下,你跟了我岂不更痛快。”太子调笑道。

  “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在这一人之下。”宛琬见他轻狂调笑,忍不住一下戳住了他的痛处。

  太子神色徒变,皇阿玛早就老了,他那原本睿智明亮的眼眸已蒙了层浑浊,眼角眉间的皱纹看上去是那般的深刻而苍老--只怕除了他那身黄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罢了。

  “哼,可这位子却是你那胤禛朝思夜想都想要的。”太子唇边的那抹邪笑更深了,令宛琬生出森森寒意,“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给绑了来吗?”他猛然起身推开了所有的窗棂。风一涌而入,吹得他袍角飞扬。天边霞辉已散,却现出一股凄婉的残艳来。

  蓦然,太子转过身来,凝视着宛琬,不知为何,心底涌上股悲伤彻骨的痛。

  其实,她何曾能够懂他?这天下又有谁会知道他这个时刻生活在皇阿玛阴影里,时刻担忧会失去一切的太子心中的恐惧?

  太子的眼神慢慢地凝滞了,“我知道,私底下只怕是人人都说我荒唐暴戾,可是有谁会来问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你说世间还有真情,那它决不可能会在帝王家中。在这里,父不父,母不母,更没有什么兄弟之情可讲。你有没有尝过独在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是,我是太子,是那个离帝位最近的人,可我背后有多少双怨恨、嫉妒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是嫡长子,自古以来家国相通、亲贵合一的宗法制度,不就该由我来继承的吗?可我的皇额娘、诸兄弟们却都不这么想,他们当着皇阿玛的面都对我疼爱有加,恭恭敬敬,可背后个个孤立、疏远我,恨不得能将我生吞活剥,纷纷设了陷阱让我往里跳,迫不及待等我犯了错,好将罪状递到皇上面前去。”

  “可皇上待你总一片真情。”宛琬不置可否道。

  太子眼中的冷光闪了几下,许久不说话,看着窗外天空中翻涌的风云,冷冷道:“那一年皇上第一次亲征噶尔丹,得了热证(备注:发烧)病倒在军前,我与三弟从京城赶去行在探望。那时我还只是个不懂医道的孩子,见皇上面色红润,自然以为他健康快愈了,心底深觉欣慰。可皇上根本就没询问过我一句,就认定我面上没有忧虑,反露欢喜,心中定是绝无爱君父之念,狂怒地将我和三弟轰回了京城。回来后我那般拼命学习武艺钻研兵法,并不是生性噬血好杀,只是想练得好本事可替父征战边疆,却让他更加见疑。从此我索性荒唐,他倒越加纵容弥补。四十七年,十八弟死时,我是面露欢喜了,可有谁会真心问我一句为什么?早在那年元旦祭祀‘堂子’时,皇上说他心中有种不祥之兆,恐有一事将要发生,听罢我一直惴惴不安。当年四月潜逃在外的伪太子朱三被抓获后,我如释重负以为皇上所言已验,不料他依然忧心忡忡地说尚恐未尽如此。那你说,当十八弟夭折了,我想皇上忧心的不祥之兆总算过去了,能以十八弟的一条命换取了天下太平,算不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我就是偏偏装不出那一副明明心底庆幸却还要脸上故做悲痛万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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