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鼓嘴道：“哪有这样的……”
严都平摊手说：“那师父把刚才那一下收回，你抄一百遍玄微妙经去?”
“哪有这样的!”
严都平笑笑，搂着她从屋顶上下来，一同进屋说：“洗个澡，今天过节，只打坐半个时辰吧，师父还有文书要看，你先睡。”
“好。”
☆、四十九
快到中元节，在冥界，中元就是新年，对鬼来说是一年里头最重要的日子，不仅有钱拿，还有前后十几天的假期，可以自由到人间跑一跑，疯一疯，玩一玩。
这几天，杨瞳每天都会到结界外给林子里的孤魂野鬼烧些纸钱，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了，罗酆山有很多没了家，没有亲人供养的鬼魂，杨瞳可怜他们没钱吃饭，逢年过节会给他们烧些纸钱，衣裳什么的，罗酆山的鬼魂都很惦念她的好，一路跟过来的也有几个，只是阎君在，牛头马面也在，他们不敢靠太近。
这会儿杨瞳左手拿着木签子，右手拿着毛笔坐在树上，阿罗站在下面倚着树干，对面七八个小鬼恭身站了一排，杨瞳拿毛笔指了指其中一个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鬼一身褐色粗布衣裳，又瘦又高，用心施了一礼说：“回姑娘话，小人孟不让，开封人，咳咳，中和四年没的。”他看着弱不禁风，还不住咳嗽，好像不大舒服。
杨瞳在木签上写下他的名字和鬼辰，看了看他说：“小孟，你年纪最小，最后给你烧啊。”
“哎。”
杨瞳给那几个鬼写了签，烧了钱，打发他们走了，用手弹去笔尖的墨收好，单独留下小孟说话，杨瞳从树上跳下来问他：“小孟，你是不是病了?”
孟不让头也不敢抬，干笑道：“是有些不大舒服，做鬼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别的鬼生病，真是惭愧。”
杨瞳拉过他的手给他号脉，鬼和人的脉差别很大，鬼没有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只要魂魄无缺失，几滴血，几口气就足够支撑，所以鬼很少生病，罗酆山生病的鬼倒有一些，因为他们很多是从地狱服完刑出来的，身子多多少少都有损伤，人间的孤魂野鬼生病，这还是头一回遇见。
杨瞳听了一会儿说：“你的气息怎么这样弱?和人打过架，受过伤吗?”
孟不让缩回手，小心回道：“回姑娘话，不曾打过架，气息弱是因为曾经度气救过一个人，那之后就断断续续病着，小人也习惯了。”
杨瞳点了点头，自己落魄这般还救旁人，可见是个心善的人，又说：“我看你好模好样的，做鬼也有些年头了，之前都怎么过活的?为什么不谋个差事呢?偶尔有人给你烧点钱，也不够你长久花销啊。”
孟不让道：“小的是枉死之人，没有荐书地府枉死城不收的，寻不到差事。小的生前还算有些木匠手艺，这些年四处帮各方鬼怪打打家具，修修屋子，勉强能养活自己，这两年地府规矩越发严了，孤魂野鬼少，生意不多，我家里还有妻子要照顾，实在有些艰难了，不然小的也不愿过来麻烦姑娘。”
杨瞳看他畏畏缩缩的，知道他不好意思，笑着点了点头，跟阿罗说：“罗儿，你闻闻他身上是什么味道。”
阿罗说：“鬼身上不就是鬼味儿嘛，还能有别的味道?”
“你闻闻。”
阿罗过去闻了一下说：“木香…你是怎么死的?”
小孟道：“被木头砸死的。”
“什么木头?”
小孟笑了笑：“小人死得有些匆忙，忘了计较。”
杨瞳道：“我闻着像是梧桐木。”
孟不让又笑了：“好像是的，姑娘厉害。”
阿罗对杨瞳说：“之前还不大确定，这样看来，他们真是会自己找来的，姑娘猜得不错。”
杨瞳扬了扬眉说：“这样倒是省事儿。”她从袋中将之前取的豹子精的精元拿出来，缓缓送入小孟的身体里面，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人马上精神了许多，惊喜道：“这是姑娘的仙丹吗?”
杨瞳道：“仙丹也比不上这个，这是一个豹子精的内丹，我净化了许多日子，就差找个新主了，正好给你。我还想给你谋个差事，你要不要?”
孟不让踌躇了一阵，跪在地上说：“小人只有些微末不足挂齿的手艺，姑娘若是不弃，小的做牛做马也甘愿的。”
阿罗从袖中拿出微微发光的一枚木牌递给小孟，口中道：“这个木牌，除了我和三姑娘，不能再给别人瞧见，你收好了。”
小孟也没看清木牌的样子就赶紧收好了，问道：“不知姑娘和将军要小的做什么差事?”
阿罗道：“今儿起，你就算是三姑娘的人了，你在外头这几天，也知道我们身后不太平。开封府是京都，要想在人间闹点大动静，这儿是首选，你的活儿不难，好好把这地界儿看着，异常的人，异常的事，通过你手上这个木牌告诉给我或是三姑娘就成。”
杨瞳过去扶他起来说：“你还是你，不用为了这么个闲差全力以赴，只要平时稍微留心点就行，不要觉得有负担，记住了?”
小孟又对二人行了一礼说：“属下记住了，姑娘，将军放心。”
小孟领了差事不过一两天就发现有事要报，正好他来的时候三姑娘和阿罗将军在结界外头发钱，他站在树下等了好一会儿，领钱的鬼魂散了才上前见礼：“姑娘好，将军好。”
阿罗笑着问他：“今儿过年，不和朋友喝酒去，上咱们这儿干啥来了。”
小孟道：“拙荆不太舒服，小人就没进城里去。”
杨瞳问：“小娴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多谢姑娘惦记，她是有了身子，不大吃得进东西。”
杨瞳笑着恭喜他：“好事儿啊，怎么不早说，我也给你备份儿礼呀。”
小孟道：“姑娘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有数的。”
杨瞳道：“得，等孩子出生我再闹你们，来什么事儿?”
小孟道：“小的正和小娴吃饭呢，看到林子里头有一道白光闪过，好像往这边来了，小人略看了一阵，这光又稀奇又陌生，就赶紧过来禀报。”
阿罗问：“看着像鬼像妖?”
小孟回说：“小人瞧着不像是鬼，追着气息闻了闻，若不是仙家，只怕是个极其厉害的妖怪，一点儿妖精气味都没有。”
杨瞳问：“你说陌生，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意思?”
小孟点头：“开封府我是熟的，远近厉害的鬼怪心里都有些数，这一位当真是头一回见，小娴也说陌生的很。”
阿罗道：“大概是跟着我们来的。”
杨瞳道：“皇城脚下热闹，什么人都想来，什么人都能来，若是什么都防着，会不会有些草木皆兵?”
阿罗道：“的确是草木皆兵的情形，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