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他多得多。”我忍不住提醒他。
景向晨只是微怔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了，眼睛里又浮起笑意，却也闪着些微黯然。
“是，多得多，我该满足。……是我总想要的太多。”
景向晨笑了笑，有点自嘲。
我的心被什么尖尖的东西猝不及防扎了一下。
这一刻，有个感觉——他哪怕是不理我，甚至赌气去找别的女生，都比拿这种语气跟我说着喜欢，让我好过。
自我第一天认识他，他身上仿佛就永远环着一圈光晕，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光彩，好像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可是这一刻，他那时常藏都藏不住的骄傲呢?
或许是黑夜昏暗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找不到。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比别人多的那些，都是我冒着被你打死的危险从你那儿硬夺来的。我明白。一直都明白。”
是玩笑。也是无奈。无奈的玩笑。
可我却忽然有些气——你明白什么啊?我不也没打死你吗?不要说打死，打都没打呀!……好像是打过那么一两次，可对比你强健的身体，完全是花拳绣腿啊!
“班主任都明白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明白。记得他找你谈话那次吗，他说早恋他见过不少，因为早恋被叫办公室的也见过不少，不管有没有内情，女生通常都会哭几下鼻子，但你没有，你很潇洒。”
我的胸口忽然有些闷，突然不想再听他说话，不想听他这一刻说话的语气，更不想看到他的这种笑。这些都很不好，都让我不安。
幽暗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成一个寥落的曲线，景向晨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淡淡的笑，淡淡的苦涩。“其实也没有生气，只是突然有点没电吧。……那封情书其实我下午就看到了，以往我都是一秒不迟疑地清理掉。甚至包括之前那些扬言追你的、从窗外看你的、要你联系方式的，也都是被我一手挡回去的。”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不听我的，还在继续：“可是下午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和资——”
景向晨余下的那些我很不喜欢的话，被我用吻吞没了。
☆、吃醋了?
我当然没有思想腐败到在纯洁的校园跟他忘情地舌吻。我只是、只是轻啄了下他的脸颊，靠近唇角的位置。
效果却是惊人的，吻完的当下，两个人都静止不动了。
清风拂过，柳枝摇曳生动。不远处有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回宿舍，嬉闹声在空寂的夜里尤为清晰入耳。
风儿卷着初春的清凉掠过面庞，不觉得冷，只觉得烫，整张面颊都烫得难受。
……烫?
对，烫。我率先有了知觉。眼眸转了转，舔了舔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干的唇。
“作为你以后帮我清理情书的一并报酬。”
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扔下这么一句，我尽量保持镇定地转身，镇定地迈步，镇定地……越走越快……
第二天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景向晨进教室之前，我已经心理建设了好久，却还是在他迈进教室的那一刻，轰然塌方。
努力不去看他，却还是扫到了他眼睛下方明显的乌青。
“你……?”昨晚没睡觉?
景向晨摸了摸后脑勺，抿着嘴不让笑意过大：“家长老师视早恋为洪水猛兽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
你的家长会视你的早恋为洪水猛兽。
我的家长呢?
我妈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不是学习会不会受影响，倒是有可能去打探你家家底多少，能入多少彩礼，能不能先帮她还一部分赌债……
景向晨说过他的妈妈在图书馆工作，所以是那种书香氛围浓郁的家庭吧。那么，知识分子遇到我家这种，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我不禁侧过脸去看身边的人——清晨淡淡的光晕里，少年盯着眼前的书本，嘴角含着笑，整个人像喝多了咖啡，面色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的虚假繁荣状态。
我有些疑惑——昨晚我亲的位置有偏差?明明是纯纯的报酬脸颊吻，怎么到他这儿的反应，倒像是我发起了一个多么妖冶魅惑的唇角吻?
“你的家长老师大可以放心。”
我忍不住丢给他一句，不带多少情绪。
身边的人顿了下，侧目过来，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认识你，我早该习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心里的不安又在隐隐作祟，我不再看他。
“不过下次，可不可以让我在天堂呆的时间久一点?”
余光里景向晨仍在盯着我，轻轻问。
我不回答。
几秒后，他低笑了声，安慰我又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说：“放心，我昨晚被充足了电，够用好久好久。”
说完这句，不再徒劳地等待我的反应，景向晨便笑着一阵风似的跑去教室门口，接过娇小的英语老师手中略显沉重的录音机。
自那天之后，景向晨就恢复了常态，学习、打篮球，可我时不时能从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捕捉到某种说不出的笑意。而那种淡淡的笑意，似带着某种不言而喻，某种魔力，会让我的脸莫名发烫。不过高中繁重的课业，也没有给我们多少时间沉溺青春期的小心思。这天中午我从一堆数学题中抬头，瞥一眼身边的空位，有点佩服我的同桌对篮球的热衷。
回想一下，自去年篮球联赛，我好像就没再看过他打篮球。不知怎么，这会儿半趴在桌子上，面对着眼前这道巨难的数学题，我忽然就想去篮球场看两眼，想看到篮球场上的景向晨见到我时那一瞬的表情。
没有很快见证到那一瞬，是我先看到了他。人群里一眼望见，永远那么耀眼。明晃晃的阳光里，和几个男生一个篮球你争我抢，最后一个旋转跳跃，球进了，笑得明朗快意。
我心中不免感叹，与艰涩难解的数学题相比，帅气阳光的景向晨可真是可爱养眼多了。
可数学的艰涩难解，大概就只是冲着我来的，面对景向晨时，它尽情展现可爱养眼的一面。也就是说，数学喜欢景向晨，景向晨呢，又喜欢我，而我却更想喜欢数学，数学偏偏又拒绝我的喜欢……我们是三角虐恋关系……
诡异的思路，我闲闲站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嘴角不由勾起笑。
头顶太阳暖融融的，周身是微醺的风。我忽然觉得是值得的，看一眼那张灿烂明媚的笑脸，做了太多数学题而昏沉沉的脑袋都像拂过了阵阵春风，舒缓安宁了不少。
美妙的小情怀来得毫无预兆，去得也毫不留情。
下一秒风流倜傥的景向晨就被几个女生围攻了。远远的，我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些什么，但神情举止显而易见，女生羞羞答答，男生含笑摸后脑勺，摆明了搭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