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贤弟,抱歉今夜惹你听了一场笑话。”宋锡按住脾气,拱手道。
“我这年纪大了,耳背的厉害。”夏准笑道,“没听见什么。”
“那我先走一步,回府中去处理家务事,你我兄弟改日再聚。”宋锡正欲离开,途径寇凛时又道,“寇指挥使不必弹劾,老夫自会依照律法给个交代。”
寇凛躬身:“是。”顿了顿,“国公爷,给律法个交代是一回事,下官受的这些委屈,又该如何交代?”
宋锡浓眉一皱:“你想怎样交代?”
“消除对我的各项指控是其一,这其二,您该懂。”
“你不是不收我宋家的钱?”
“下官只是不收宋都督的钱,不是国公爷的。”寇凛抱拳笑道,“何况刚才是为了配合楚尚书才不收,不然他不肯将女儿嫁给下官,下官这心啊,正滴血呢……”
楚修宁脸一黑,这是在说自己提前与他通过气儿,他方才只是配合着演戏。
寇凛无视楚修宁“你这贱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继续道:“十万金不敢收,您看着给点就行。”
“呵。”宋锡拂袖而去。
随后楚修宁和袁首辅将夏准送去厢房休息,楚修宁再送袁首辅离开,边走边道谢:“师兄胆识过人,也不妨我有诈,单刀赴宴不说,还帮我避开宋家耳目。”
袁首辅负手笑道:“因我了解你此番想要对付的不是我,是宋家。这京城从来都是咱们这些拿笔杆子的在斗,有他们那些武将什么事儿。”
楚修宁微微笑了笑。
袁首辅感叹:“我说师弟啊,说你精明吧,关键时刻总是会犯蠢,这明明是个好机会,竟又被你一手搅黄。”
楚修宁不以为意:“机会多的是,可儿女只有一双,如同我这两颗眼珠子。”
袁首辅勾唇:“这就是你始终输给我的原因。”
楚修宁淡淡道:“若真是这样,那输给师兄,我心服口服。”
……
楚修宁去送人时,嘱咐护卫去将楚谣喊来书房,寇凛亲自去了。
走出书房院子没过多久,就窥见楚谣被春桃扶着躲在回廊中间摆放的观景石后。
瞧见春桃手里还拿着柄合拢的油纸伞,他才恍惚发现开始落雪了。
十二月初了,这是今年冬天京城飘的第一场雪。
见到寇凛以后,披着件银白斗篷的楚谣扶着腿,从观景石后一瘸一拐的出来:“大人。”
“这样冷的天,也不穿厚一些。”寇凛见她双颊被冻的通红,示意她别动,迎着她走过去,稍作犹豫,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起,“你爹要见你,你腿不方便,我抱你过去。”
楚谣的身体微微僵了僵,这段日子,他虽没个顾及时常出入她的房间,却从未有过逾矩,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第一次。
何况还是在自家院中。
但楚谣没有扭捏,伸出纤细的手臂环住他后颈,另一手则问春桃要来伞;“你先回去吧。”
“是。”
等她走后,楚谣低声问:“大人,宋都督走了?”
“恩。”寇凛抱着她沿着回廊慢慢走,知道她想问什么,“谣谣,如果我告诉你,我收下了宋家的好处,你是不是会看不起我?”
“不会。”楚谣轻轻摇头,将头歪在他肩膀上,“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我表达了我的观点,大人顺着我的意思,我开心。不顺着,我不开心,但不会去责怪大人,只会尊重和接受您的决定。”
寇凛微微笑:“听着有些逆来顺受,可若触碰到你的底线,你会死守原则,比如忤逆你爹的意思,非得求我去救虞清。”
楚谣道了一声“是”:“我还是很好了解的,是不是?”
寇凛哑然失笑:“你们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直率,怎么你爹就……”
“大人,我爹没有收宋家的好处吧?”楚谣抬了抬眼眸,看着他下巴弧线,“所以,您有些意外。”
寇凛沉默片刻,讲了刚才书房发生的事情给她听:“你哥他们平安无事。还有,关于你爹,你是对的。”
“我一早说过,我不知我爹算不算个好官,但他一定是个好父亲。”寇凛抱着她走出回廊后,这雪越下越大,楚谣撑开油纸伞来,遮住两人。
“怎么,你想说旁的高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独他为了你兄妹,家中干干净净?”寇凛微垂下头,下巴不小心从她额头磨蹭着过去,挑挑眉,“那他不如我,我这官位不比他低,至今连女人都没碰过。”
这些日子他忙里忙外,下巴略有些胡茬,刺的楚谣身体一颤,微微躲了躲:“大人您知道么,当年我和哥哥坠楼时,并不是家仆来接的。当时楼下只有刚下朝回来的父亲,他伸出手,本能的想要接着我们两个,但只一瞬间,他转向了哥哥……”
寇凛脚步顿下,停在楚修宁书房外的花园里。
听楚谣在耳畔说道:“我昏厥过后刚醒那几日,心里恨透了我爹,但我不敢说,怕哥哥会觉得歉疚,怕他和爹之间生出嫌隙,所以我默默埋在心里。爹那阵子除了上朝,全在我房里处理公务,我不想理他,一直装睡,半夜里,看见他坐在我床边掉眼泪,哭的浑身抽搐,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委屈极了。”
寇凛目光微凝:“他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