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沈哲已经跑了。
四哥!
沈慕青暗叫不好，急急和班主任道了谢，便立刻追了上去。
感谢这一个月在舞厅和学校的奔波，沈慕青没费多大劲就追到了沈哲。
她边跑边问：“四哥，你要去哪?”
沈哲满面笃定：“我要去谢春玲家里，你先回去吧。”
沈慕青微怔，旋即叹气：“我和你一起去。”
她四哥成绩虽然好，可却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他一个人指不定弄成什么样。
而沈哲得到妹妹支持，也显然松了口气。
*
谢春玲家在天成村的隔壁，沈哲不知道具体地址，沈慕青重生后也没去过，也只能循着记忆慢慢摸索。
好不容易找到，谢家的大门却紧紧关闭，两兄妹敲了半天也没人应。
“小孩儿，别敲了。”谢家的邻居刚好回家，好心提醒他们，“他们家出了事，应该都在卫生所呢!”
沈慕青心一紧，忙问：“伯伯，请问谢家出了什么事?谢春玲也在卫生所吗?”
邻居满脸感慨：“老谢在厂里绞了手，春玲接他班，这会应该还没下班吧?”
沈慕青克制自己的情绪道：“谢谢伯伯，再麻烦问一声，春玲上班的厂在哪里呢?”
“去县城的半路有个化工厂，你们看见冒黑烟的地儿，直直过去就对了!”
“谢谢伯伯!”
兄妹俩一步也不停歇，又立刻转头往化工厂跑去。
沈哲焦灼，殊不知沈慕青比他更揪心。
在她印象中，谢春玲是和四哥结婚后才放弃学业，转而去化工厂上班的。没想到这回，她居然高中就辍学进了厂。
她不确定究竟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原有的轨迹，还是她上辈子没上学，所以不知道谢春玲学生时代也曾辍学过。
沈慕青唯一确定的是：她不会让谢春玲辍学，更不会让她进入化工厂!
谢春玲上辈子就是因为进了化工厂，才会罹患癌症，早早的就和四哥生离死别。
沈慕青现在找到了源头，无论付出什么，都要从阎王手中抢回四嫂的命。
化工厂果真如谢家邻居说的那样，远远的就能看见大烟囱里的黑烟。
沈慕青和沈哲和门口保卫周旋了好一阵，才被允许带入车间，内里的工人们全部身着蓝色制服，他们带着口罩和灰不溜秋的手套，眉宇之间全是疲乏。
八十年代能进厂的，其实都是家境还算不错的工人世家，普通人想来还来不了。
是以，为了让儿女接上班，其实辍学进厂的人很多。
这间化工厂里几乎清一色的男性，俏丽的谢春玲即使穿了暗扑扑的工作服，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慕青和沈哲，一眼就看见了她。
“谢春玲!”沈哲到底沉不住气，立马就冲到了女孩身边。
不由分说，他拉起她的手就要走：“跟我回学校。”
谢春玲看见沈哲先是一愣，然后猛的抽回了手：“沈哲，我办了退学，以后都不去学校了。”
沈哲张口想说些什么，沈慕青怕事情失控，赶紧上前阻止。
“四哥!”她将沈哲拉到自己身后，默了默，才低声询问四嫂，“春玲，你不要难过，我四哥他也只是担心你，你爸爸伤得很重吗?”
提到爸爸，谢春玲垂下了头。
她眼睛盯着地面，声音充满哀伤：“谢谢你们。我爸爸左手废了，哥哥又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只有我能接化工厂的班，所以……”
所以她不得不放弃从前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必须过来顶替爸爸这根顶梁柱，替爸爸赚医药费，同时补贴家用。
沈哲听完眉头紧拧，忍不住问：“你哥哥为什么一定在外地做生意，他身为男人，在这种时候就应该挑起大梁，而不是让你这个做妹妹的辍学。”
少年习惯了理性思维，这番话有理有据，便带了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不是的!”谢春玲立刻替哥哥解释，“哥哥不是想逃避责任，国庆节我去看了他，他的生意也很忙。而且，最近哥哥刚投了一笔资金，他如果走了钱就打水漂了。沈哲，就像你说的，我家需要一个能挑大梁的，哥哥抽不开身，就只能我上。”
沈哲一时无言。
而沈慕青见谢春玲年少时就这样懂事，心中不禁更加酸楚，因为她原以为四嫂同自己前世一样，结婚前过的那都是小娇娇生活。却没想到，她年少时也这样坎坷。
她忽然觉得，老天真是不公和戏剧，给了四嫂才华却又剥夺她造化的机会。最后令她少年进厂，壮年患病，一生时光匆匆结束。
“春玲，”沈慕青沉吟片刻，直接问，“化工仓一月多少工资?”
“啊?”话题转换太快，谢春玲懵了瞬才答，“加上奖金一百来块吧，慕慕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慕青正思索着，该怎样开口才能照顾到谢春玲的自尊心，好让她心安理得的回到学校念书。
却见沈哲忽然抬步走到女孩跟前，他定定看着她道：
“谢春玲，你回来上学，我每个月给你发一百块钱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