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大师摇摇头，“季施主，凡俗中人，当有亲近之人离开时，会心痛很正常。”
季非夜眨眨眼睛，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儿涩。
☆、第1080章 山河血(4)
“皇儿!”太后娘娘的声音极为凄厉，季非夜觉得这一声大概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甚至想将已经逝去的灵魂呼唤回来。
整座寝宫当中，高高低低的哭声渐渐响起，很快就哭成一片。
季非夜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也是一片湿漉漉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前扶住哭的已经站不稳的永宁，让她在一旁坐下来，这才走到太后娘娘身边，“太后娘娘，这会儿说节哀定是冒犯了您，但是陛下的龙体不宜这样……”
太后娘娘几乎已经失声，她点点头，“先把消息传下去吧。”
不久之后，皇宫当中的钟一下下的响起，一声声仿佛敲在人们的心上，云京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梦当中惊醒。
等到季非夜从宣帝的寝宫出来，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雪一样，走到朝殿之外，大臣们已经跪了一地。
她站在高处，哑着嗓子宣布宣帝已然驾崩，随后就是按照国礼准备后事。
说完这几句话，季非夜只觉得有一种苍凉的心情一下子笼罩了自己。
无相大师念往生咒的声音犹在耳边，远处哒哒的马蹄停了下来，然后有人狂奔而至，在季非夜面前跪了下来，他的脸上还带着风霜的痕迹，只听到他大声道，“县主，燕西大捷!晋王生擒狼族大将托合那，狼族向我们求和了!”
随着这人声音的落下，季非夜只觉得脸颊一凉，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原来是下雪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来报的军士到底说了什么，眼中热泪再也忍不住，她声音嘶哑，“陛下!”
“陛下!我们胜了!您听到了吗?”
“大业胜了!”
一位老臣突然哭出声，仰天嘶吼，“苍天佑我大业!大业必胜!”
“大业必胜!”
声音渐渐的响成了一片，季非夜闭上眼睛，若宣帝再等几个小时……
也许不晚，说不定这会儿他的灵魂正在皇宫当中徘徊，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应该能安心踏上黄泉路了吧?
“让这位将士好好歇着，把云京的消息也给晋王传一份，让晋王在回京路上也要多多注意安全，小心狼族的算计。”
底下有人去拟传信，季非夜则快步走向停灵的宫殿。
楚王轩辕秋正在灵前，无相大师带着数十位僧人正念着往生咒，季非夜闻得香烛和纸钱燃烧的味道，慢慢走到宣帝灵前。
“陛下，燕西大捷，晋王已经准备回云京。”
太后娘娘猛然站了起来，“三娘，此话当真?”
季非夜点头，“是边疆军士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
太后娘娘慢慢闭上眼睛，似乎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皇儿，你可安心了?”
“你这下可要安心的上路，不要再担心什么，我，你弟弟，你的妹妹，我们都会好好的!”
季非夜看着眼前的一片烛火，那一刹那，仿佛烛火也跟着静了一静，随后才在风中重新摇晃起来。
季非夜甚至怀疑，那一瞬间，是宣帝的灵魂在回答说，我安心了。
☆、第1081章 山河血(5)
“县主，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她出事了!”
季非夜一天一夜没闭眼，好不容易得了空休息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把她从沉重的睡梦中拖回现实中。
季非夜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跟着小太监往德妃娘娘的宫殿去。
一路上，季非夜回想着宣帝临终前，她看到的德妃，那分明是已经做好了随宣帝而去的准备，想到这里，季非夜只能报以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宣帝心疾疼痛难耐，染上阿芙蓉之后，一直就是德妃不离不弃的照顾着他，不论是宣帝发作时的痛苦，还是他清醒时与德妃谈论政事，德妃都不曾嫌弃过一分一毫。
大概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真正的爱情吧?
但是随即季非夜的心情又低落起来，德妃随着宣帝一起去了，可是德妃的女儿，还尚未得封号的小公主，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日后又如何自处?
带着如此沉重的心情，季非夜走进了德妃的宫殿，这是季非夜第一回踏入德妃的宫殿，没想到第一回便是最后一回。
宫殿当中装饰十分素雅，季非夜透过那雨过天青色的鲛绡帐，看见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的德妃，心中只剩下惆怅。
德妃的大宫女正在床前跪着，声声低泣，季非夜开口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宫女低头回答，嗓音沙哑，“娘娘说倦极了，要靠一会儿，奴婢便没让打扰娘娘，娘娘吩咐了一个时辰之后叫她，奴婢便按时进来了，结果娘娘就没了呼吸。”
“叫过太医了吗?”
那宫女点头，“回县主，已经叫过了。”
恰好此时太医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眼下也是一片青黑，衣裳都不整，想来也是刚躺下就被叫了起来。
太医对着季非夜行了礼，上前给德妃探了脉，又探了探呼吸，摇摇头，“回县主，德妃娘娘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