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思虑片刻,立马道:“即刻召秦相国、宣王、豫王以及大司农觐见。”
“诺。”高内领旨前去。
王太尉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太尉不必顾忌,有什么话就直说。”瑶光看出他的犹豫。
“娘娘,之前因着平息南疆的战乱,宣王已经在军中树立了威信,若此次再请他出兵,臣担心对朝局不利。”王太尉是瑶光提拔上来的,自然一心为着她考虑,若是她和小皇帝有了什么差池,他这还没坐热乎的太尉的位置恐怕要被人挪动了。
“宣王一心为国,不会生出二心的。”就算他要做什么,应该也会明着来,不会暗地给她使绊子,这点儿信心她还是有的。
王太尉更加不安了,连太后都不防备着宣王,那他在朝中可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
瑶光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但她此时还不到防备朱照业的时候,战事当前,她还要用他。
半个时辰后,三人聚集在了宣室。
“方才王太尉得了军报,突厥大举进犯我边境,掳走数百青壮年,诸位如何看?”瑶光道。
豫王许是生病了,面色有些苍白,率先说道:“老突厥王三个月前就病故了,新上任的突厥王是他的侄子,兴许是为了树立威信,所以闹得动静大了些。”
“看豫王的意思是要主和?”王太尉转头看他。
豫王点头:“如今四处冰封,天寒地冻,不宜动兵。况且敌人流动性太强,不好追击。”
“臣不这样认为。”王太尉抬手面对瑶光,“太后娘娘,敌人都打到我们鼻子前来了,难道我们还要装作没有看见吗?有一就有二,新突厥王既然是为了立威,那咱们也给他立立威,让他知道厉害!”
“王太尉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冬日领兵出征,又是关外,胜算能有几成?今年的收成算不得好,粮食从何处来,兵力又从何处征集?”大司农站了出来,明显也是持不同意见。
两边争锋相对,竟然当着瑶光的面吵了起来。
瑶光坐着听了一刻钟,见宣王和秦相国的眉毛都未动一下,这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嫩了些。
“好了,争执无意,哀家想听听宣王和秦相国的意见。”瑶光出言制止。
朱照业言简意赅:“臣的看法与豫王相同,不宜出兵。”
瑶光的眉毛稍稍扬起,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一向逞凶斗狠的人竟然放弃用拳头说话了,真是稀奇。可转眼一想,她又觉得他是不是打着什么其他的算盘?
“秦相国呢?”
“臣认为,该出。”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倒是来了点儿直脾气,“突厥人狂妄,竟敢掳走我边境百姓,实在可恶,若不出兵讨回,恐怕会助长突厥人气焰。”
如此,便是一半人赞成出兵,可一半人不赞成,最终的决定权依然落在了瑶光身上。
正在头痛之际,忽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一颗圆乎乎的脑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众人。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才毫无防备、参差不齐地下跪请安。
“咯咯咯咯!”见着人朝他下跪,榻上的小人儿一下子顶开被子钻了出来,拍着手掌笑得开心极了。
瑶光扶额,她怎么忘了刚才抱了这祖宗上榻呢。
“罢了,你们都先回吧。”商议不出来个答案,只好先作罢。
“臣等告退。”
朱照业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后方,见她佯装生气地抱起小皇帝,虚张声势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以示教训。
“娘亲——”小皇帝扯着脖子喊道,似乎是在求饶。
朱照业迅速回头,他将拳头收入了衣袖中。无人知晓,他是多么希望那榻上的小人儿真的是他的儿子啊,这样他就不必伤害他们母子了。
瑶光抬头,见他背影萧瑟,竟品出了几分沉沉暮气。
“宣王。”
朱照业将要迈出门槛,又被她喊住了。
“太后娘娘还有何吩咐?”他转身看她。
“无事,你走吧。”瑶光扯了扯唇。
她本想问他,若她命他出兵,他肯吗?可话到嘴边发现有些暧昧不清,便又吞咽回去了。
他点了点头,对着她微微拱手,转头大步离开。
“哦~”小皇帝张圆了嘴巴,好奇地看着那人离开,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生物一样。
“傻子。”瑶光嫌弃他这副傻样子,却还是疼爱地亲了一口他的大脑门。
接下来的几日,瑶光不停地接见大臣,从兵力的估算再到粮食的估算,再深入了解了一番新上任的突厥王,心底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从感情上,这仗该打,突厥王竟敢掳走大魏的百姓,这简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点。可从实际情况来看,兵力足,粮草不足,宣王不愿出兵,主帅有待商榷。
深夜了,瑶光还坐在案桌前揉太阳穴,眼前有些昏花。
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朱照业为何不同意出兵?以他的领兵作战的能力,纵然会有些辛苦,但得胜不是难事。可她又在反问自己,为何一碰到难事就要依靠他,难道她手中已无可用之人了吗?
她闭上眼,整个人被撕扯成两半。无端地,她开始产生了自我厌恶的情绪。
“娘娘,平阳将军在外面求见。”高内抱着手走进来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