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疏桐心疼得要命，忙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杯水，摸着感觉还有些烫，她朝里边吹了几口气，把杯子凑到她父亲嘴边。
“你嘴都干裂了啊……”
“没事儿，多喝几口水就行啦。”夏子生抿了一口水，温声道。
柳疏桐拿开杯子：“少来了，你这次要不你不注意身体哪会住院啊，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定期检查身体，怎么不听?”
柳照站在一旁，眉头一皱：“柳疏桐，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没大没小。”
柳疏桐瞥了她母亲一眼，也没搭理，继续同她父亲说话：“我这么久没回家监督你，你就胡乱养身体了是吧……”
柳照直接打断柳疏桐的话：“你还知道很久没回家?也不知道跑哪儿厮混去了!”
柳疏桐憋了好久的气，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对视着柳照：“关你什么事啊?你谁啊?对啊，我厮混嘛，”她一脸嘲讽：“也不过这么点时间罢了，某些人还出去了多少年呢，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柳照闻言也是气笑了，冷笑道：“哟，挺伶牙俐齿的啊，是谁把你教得这么没教养的，还跟我顶嘴?”
“没教养?没办法，我就是一没妈的孩子，哪来的教养?”柳疏桐哼笑一声，挑起一边的嘴角。
当年柳照甩下这一家子人的时候，柳疏桐虽还算不上多小，她弟弟却是小得很，他班上的孩子也还小不懂事，指着姐弟俩就讥讽嘲笑道“没妈”，那时她弟才多小啊，只会躲在她背后可劲儿地哭，而柳疏桐一个女孩子则是抡圆了胳膊，硬着头皮跟一群人打起来，硬是把人打得涕泗横流，发誓再不说这茬。
她柳疏桐本来从小便是个没妈的。
“给我闭嘴!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柳照瞪视着柳疏桐，扬起巴掌就准备扇下去。
“你们都够了啊!咳，咳咳……”夏子生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阻止。虽则他是个软脾气，可好歹也是一病人，谁都得给个面子。
柳疏桐和她母亲这才息了火，柳疏桐去到父亲床边，轻轻地拍拍夏子生的背。
夏子生微抚着胸口，缓声道：“阿柳，刚才都跟你说了，收敛下你那脾气，女儿也是关心我。桐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那张嘴毒得很，听着阴阳怪气的其实是担心你啊……”
柳疏桐重新坐在床沿上，沉默地点点头。
柳照面上仍是不快，碍着夏子生的面子，却也没再多说两句。
夏子生跟柳疏桐东拉西扯了好久，夏子生才问道：“对了，你现在没课吗?可别为了我这把老身子骨失学分了啊。”
柳疏桐拍拍夏子生露在被子外的手，安慰：“你担心太多了，放心好了。”
夏子生正想回话，坐在一边凳子上的柳照却是赶在他前头质问柳疏桐：“看来是逃课了是吧?当年让你别去学那劳什子翻译，你不听，现在又来逃课……可笑!”
柳疏桐哼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看着别处冷声道：“选什么专业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不选音乐。”
“我还真是怀疑你是谁家的孩子，明明和星辰一样有音乐天分……犟得跟头牛似的……这天分放你身上真是浪费。”
柳疏桐本还算冷静，可一听提到她弟便控制不了脾气，把肩上的包一摔：“我弟?你也有脸跟我提夏星辰?夏星辰会成现在这样不就是你害的么?这就是你逼出来的好儿子!”
柳照闻言，一改咄咄逼人的架势，脸色煞白。
☆、Chapter 9
夏子生原本还想劝劝两人，却在听到柳疏桐这一句后立即也变了脸色：“柳疏桐!胡说什么呢你!”
柳疏桐没去理会夏子生的厉声指责，反倒泰然自若地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柳照，眼底尽是冷意，随后她扬眉轻笑：“怎么?我提到这茬你就不敢接话了?你也明白夏星辰会那样都是你害的对吧?”
柳照紧盯着柳疏桐浑身颤抖，仍是反常地没有出口反击。
倒是夏子生脸上浮现怒色，也没管因为输液手上插着的针，捏成拳头一把砸在病床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厉声：“柳疏桐你闭嘴!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最心痛的人是你母亲!”
看着想来温柔敦厚的父亲冲自己如此开火，柳疏桐心里愈发难受，也还是假装没听见夏子生的怒吼。
“怎么?我说的不对?别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我嫌虚伪。”柳疏桐冷静地嘲声说道。
夏子生被气得连咳了好几声，拖着沙哑的嗓子继续朝柳疏桐吼： “柳疏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一名护士推门进来，有些不快地冲夏子生小声道：“还病着呢，就这么活蹦乱跳……你们都小声点，这里是医院。”说着便径自离去了。
柳疏桐看着已然衰老的父亲卧躺在白色床单的病床上，脸上沟壑纵横，他咳得满脸通红，嘴唇依旧发白，看上去竟比往常还老了许多。整个病房带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满眼触目惊心的白色，外边是穿着纯白制服的护士们稀稀疏疏却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好像那天夏星辰出事的时候，她赶到他的病房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