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拿出准备好的方盒，对着方大师眨了眨眼睛：“您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方大师见多识广，平常物件还真无法打动他，但是他拆开文卿这份小礼物瞅了半天之后，却实实在在惊了，他拿着那个浑圆的木球惊疑道：“这是……榫卯玲珑球?”
文卿点头，没想到方大师只看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普通的木质玲珑球一般是磨出一个实心木质球，钻一个大孔之后再用t型磨头剔下里面的小球，然后尽量把这个小球修圆，最后形成一个镂空大木球里套着一个实心小木球的效果。
文卿做的这个榫卯玲珑球却是她根据季四叔给她的那些榫卯玩具，又结合了手札中一些模煳的记载，自己设计、制作出来的。
她曾在唐奶奶那里看过方大师自己做的木工家具，知道方大师有这样一个小小的爱好，思考了许久，才决定送这个玲珑球。也多亏了季四叔这段时间的训练，她才能试着做出几个，挑了最好的一个拿来当做礼物送给方大师。
中国古代家具多用榫卯结构，然而现代社会却因为人工成本、物料成本等等原因，让这种手艺逐渐消失。方大师一生致力于再现中国传统艺术的辉煌，文卿猜测他应该会喜欢这个集合了古代木工匠人智慧的玩具。
方大师尝试着拆解了两颗木扣，从孔洞中看到了木球内部复杂的榫卯拼接结构，高兴道：“等我有空的时候再坐下来慢慢拆解。这个玲珑球你是从哪买的?”
文卿笑道：“这是我……”
“方院长!来晚了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来人西装革履，大肚微凸，文卿一看，正是自己附中的校长。
方大师脸上的笑容亲切又职业，他说：“韩校长来了也没有说一声，我该到门口迎接才对。”
韩校长连忙摆手：“方大院长可别这么说，哪敢让您亲自出来迎接。我们这是去店里取了些东西，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他身后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过来，问好道：“方院长，生日快乐。这是韩校长送您的礼物，您拆看看看呀?”
文卿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碰到熟人韩璋。
韩璋显然也看到了文卿，他抱着箱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余光在文卿和唐奶奶、唐听雨之间扫过，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变过。
方大师与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并不亲近，听到要他拆礼物的话只是淡淡应道：“这会儿客多，怕碰坏了、弄脏了，还是等会儿一起拆吧。”
第六十四章 破碎的寿礼
不想韩璋竟然说道：“方大师，这件礼物是韩校长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的，这里宾客多，正好让大家也都看看。”
方大师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们韩家人哪，多多少少都有个收藏的爱好，这么多年下来，应该认识了不少这方面的人才，你们想要找个什么东西还不简单吗?”
韩校长摆摆手，笑得骄矜：“方院长这话说的可就夸张了，那些都是外界传言。我们也就喜欢个奇巧玩物而已，怎么还说起是‘收藏’来了?”
韩璋不等方大师首肯，他竟然直接把箱子放到了旁边一条长桌上，然后下手拆了纸箱的包装，只听他一边拆箱一边介绍道：“方院长，我可给您说啊，叔叔他能弄到这件东西还真是靠了‘缘分’二字，这可是他从津城鬼市上淘来的。”
鬼市上买东西全凭自己的眼力，一般人看出是假的也就不买了，也就只有文卿傻乎乎的第一次过去就戳破了人家卖假货的事实。
如果在鬼市上买到真货，那就是在夸耀自己眼力好了。
韩璋这话说的声音大，一下子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大家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方大师抿着嘴唇没有接话，眼神里透着些不耐烦，然而等他看清韩璋那个木箱中的东西时，仍然变了神色。
人群中有识货的发出惊唿声，韩璋和韩校长脸上的得意神色又加深了几分。
文卿看得分明，那是整整一套的微缩硬木明式家具，看比例应该是1：10左右。
韩璋拿了其中一件出来介绍道：“这是黄花梨夹头隼画案，用的是正宗黄花梨木。”那个画案的原型应该有两米左右，微缩之后只有20cm，韩璋拿在手上正好比一个手掌稍微长一些。
“这是夹头榫刀牙板式的平头案，是明朝画案里面最经典的设计。方院长您可以过来看看，这一套虽然是微缩家具，但是用料和做工非常实在。这个画案的案面面攒框装的是黄花梨板，您看它的这两端出的是明榫，面芯的纹理非常连贯自然。”韩璋把画案放在手上，指给方大师看。
方大师看得聚精会神，时不时点头应声。
“您看这个面芯板，它不是普通的一块面板，它是由三块边缘弯曲的黄花梨料子拼攒起来的，最让人惊奇的是它的纹理连接极为顺畅，中间没有缝隙!”韩璋兴奋道，韩校长也在旁边暗暗点头。
文卿心中一惊，这段时间她画了太多的榫卯结构图，最清楚这种无缝拼接的难处，这三块板子应该是用燕尾榫连接起来的。这种制作工艺极为考究，加工难度大。
如果这是一个成品大案，用这么复杂的工艺有可能是出于用料方面的考虑，但如果是这种微缩家具，那么这么做就只能是为了彰显木工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