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因为这份喜欢,又何尝不是证明,他在九儿心中的地位,依旧是特别的。
便是不能与皇上相比,可是却也高于九儿自己的兄长去。便是她亲侄儿,她也并未如此牵挂。
想到这里,他还是情不自禁目露温柔:“……难为令主子还记挂着。你呢,又是如何答?”
兰佩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心下代之而起的是小小的雀跃。
“不瞒九爷,令主子的话当真是问住了妾身去!妾身自然还没有孩子,可是想如果据实相告,那岂不是不将令主子彼时的话放在心里?咱们当奴才的,这话总不适合。”
兰佩垂首,妙目黠光微微一闪。
“故此……妾身便斗胆说了个谎。妾身说自己,呃,已经有了。只是月份还小,尚未显怀,故此叫令主子还瞧不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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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不由皱眉,霍地起身,转身便朝外去。
兰佩惊得急忙跟着起身,小步跟上来扯住傅恒衣袖。
眨眼之间,已是珠泪轻坠:“九爷!九爷我知道你是恼我与令主子说了谎……妾身竟然有天大的胆子,竟然敢诓骗令主子,当真是该死……”
“可是九爷,九爷啊,令主子那晚那样殷殷的嘱托,妾身如何敢说,九爷事后并未放在心上。大金川临别之前,九爷将所有的时光和心思都放在拜访阿桂,了解大金川当地军情上,几乎每个晚上都是宿在书房里,以便研究舆图、战策,并未与妾身同房呢……九爷,妾身若说了实情,令主子如何能不失望啊?”
第1266章 (8更)
兰佩的话,字字如钉,敲在傅恒心上。
是啊,他如何忍心叫九儿失望?
即便是九儿希望的是他与别的女人有孩子……便是她这样心愿,他都不忍心令她失望。
若他叫她失望,她便会知道,他这些年其实过得——并不幸福。
即便位极人臣,即便功勋显赫,即便光宗耀祖,即便有兰佩这样贤惠的福晋,即便有了灵儿、隆儿两个儿子——他也并没有世人所以为的幸福啊!
可是若叫她知道了,她人在深宫,心下又如何能安泰?
所以他需要强装幸福,他需要让她以为他与兰佩越来越伉俪情深,他要生出孩子来叫她放心。
他在衣袖里轻轻攥紧了手,却还是松开,躬身按住兰佩的肩,将兰佩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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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佩缓缓站起身来,心下惊、疑难定。
当然希望是他肯回心转意,却又怕他还是看出了破绽来。
她急急去看他的眼睛,他却垂下眼帘,借着那长长的睫毛,将眼神都关在其内。
他扶她站定,良久才缓缓道:“天色已晚,我也累了。你去拾掇床榻,我先去喂马,稍后就来。”
他松了手,转身便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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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九爷背影,兰佩心下便如燎原野火一般,呼啦燃烧起来。
果然对了,姐姐果然说对了……只要是提及令主子,九爷自己便是再不愿,他也还是肯的。
尽管这样想来,她感觉伤了自尊,心下比欢喜更多的是酸楚——可是这点委屈,她咽得下,不是么?
谁让她已然是九爷的嫡福晋,谁让她这些年早已将一颗芳心都系在了九爷身上。
更何况,就算令主子在九爷心上再重,令主子却也已经是皇上的宠妃。便再怎么,令主子也已经绝不可能成为她切实的情敌了去。
能够与九爷朝夕共对、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人,只能是她。
故此,得失之间,她已掂量得清,何处该取,何事该舍。
心事一定,泪珠儿便自己停了。她忙转身走回内堂去,叫蓝桥和碧海搬来簇新被褥,重新布置床榻。
最后,她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几个新装的香袋,压在了床帐四角。
香袋垂下彩色络子,便如她亲手编织成的,五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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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独自走进夜色,也未带灯笼,只借星月幽暗之色,独自穿过内宅,走到马厩去。
他的“珠玉”便独在最好的一间马舍里。
他上前亲手抓了一把草料递到珠玉面前。
草都是新的,新剪、新晒的,上头还留着阳光的温暖、草料原本的清芳。
马夫和这府内上下都知道,他虽爱马,但是对这匹马的感情最为与众不同。故此马夫照料这匹马便更是用心,珠玉所受的待遇简直不亚于府里的女主、小阿哥们。
珠玉的眼珠儿又大又黑,在这夜色里静静凝视主人。
其实这个时辰他早吃过了这顿的草料,一点儿都不饿。可是它能感知到主人轻抚在它颈子上的那只手,微微的颤抖。
它便伸了颈子过去与主人主动蹭了蹭,然后张口接住主人递过来的草料,吃得用力香甜。
第1267章 (1更)
马夫在旁,看珠玉大口香甜地吃了一口又一口,这便再忍不住,还是走出来躬身行礼,小心地提醒:“九爷,珠玉今儿晚上的草料,已经喂过了……”
战马不同于普通用途的马,便是喂草料也都是有定时定量的。更何况是这样一匹陪着九爷参加过大金川之战的战马呢。
若是喂料乱了时辰和用量,那一匹好好的战马可能就会开始贪吃,乱了生活规律,叫战马本身该拥有的警醒,被贪吃给一点点磨没了。一匹好战马也会因此而变成驽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