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招娣抿着唇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坚定起来，是啊，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
李家其实不住在这个小城市里，李国强当年的职位一直在川省，所以全家都搬到那里去了，只不过这段时间李家唯一的儿子李亮的心理上出现了点问题，医生说要静养，才回到这个海边小城市。
正是因为李亮的心理上出现了问题，才让李国强夫妇萌生了找个儿媳妇的想法，李亮今年都二十五了，按理说就算是瘸子，也不难找到合适的姑娘，可是他前几年自己不愿意，爸妈也不勉强，所以一直是单身。
陈带娣带着陈招娣来到李家的时候，正好是晚上饭点的时候，李家保姆福婶开的门。
看见是陈带娣和陈招娣，愣了一下，脸上没了笑容道：“先生，夫人，孙家来人了。”
“呦，来了啊，进来吧。”说话间，玄关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一身列宁装，化着妆的中年女人，她打量了一下两人，指了指陈招娣道：“这就是招娣?不是夸上天吗，我瞧着也就一般啊。”这是李亮的母亲，赵芳。
“是我们，赵阿姨好，我带我妹妹招娣过来。”陈带娣满脸堆笑，仿佛没看见赵芳脸上的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的夫人，哪家姑娘能入的你的眼?”赵芳是声音刚落下，她身后就走出来一个四方脸，身材魁梧的男人，真是李亮的父亲李国强。
赵芳白了一眼往里边走，一边走一边道：“我还说错了，我们家亮子能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这农村里……”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陈招娣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她觉得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自己就像是集市上的东西，被人随意打量，挑挑拣拣。
李国强面露尴尬，笑着道：“进来吧，进来吧，我家亮子就在自己房间里。”
陈招娣跟着陈带娣脱了鞋，进了屋子，赵芳在客厅里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对福婶道：“福婶，你再去劝劝亮子，这不吃饭怎么行，w市是个小城市，没什么好吃的，就将就一下吧。”
福婶点头下去。
陈带娣却是个会来事的，她一看就知道赵芳是看不上她们的，可是要是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孙来福以后的升迁就难了，她也别想跟着随军。
她眼珠子一转，堆笑着对赵芳说：“赵阿姨，不如让我们家招娣送进去吧，这相亲相亲，总要两个人见一面才好，您说是吧。”
陈招娣本来就紧张的要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听陈带娣的话，紧张的双手握拳，都快把穿着的裙子给绞破了。
“她能行吗?别不会说话惹我们家亮子不高兴。”赵芳皱了皱眉头。
李国强却是点点头道：“行，让小陈送进去，正好两个年轻人见见面。”
“快去啊。”陈带娣从福婶手中接过放着饭菜的托盘，递到陈招娣的手里，低声催促道。
要知道这可是争取来的机会，今天要是见不上李亮，李家还会让你再次登门?给你一次机会就不错了。
陈招娣硬着头皮把托盘接了过来，往李亮的房间走了两步，这一步迈出去了，也就没什么难的了，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只要嫁给了李亮，这样宽敞明亮的房间，这样好的饭菜，她的后半辈子天天都能享受到，比陈寒露那死丫头不知道强多少倍。
李亮房间的门虚掩着，陈招娣推门进去的时候，李亮正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背对着大门，从背后看，除了轮椅有些违和，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李同志，我给你送饭来了，听赵阿姨说你晚上没吃饭……”陈招娣小心翼翼的在背后道，托盘上有鱼有肉，都是她平时吃不上的好东西。
“给我出去!”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轮椅上的男人毫无感情的声音。
陈招娣吓得浑身一抖，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李同志，晚上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李亮忽的活动着轮椅转过身来，他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嘴唇紧紧的抿着，显得严肃而刻薄，“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想和我相亲?就是我们家的保姆都比你强……”
这样刻薄的话，陈招娣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眼眶顿时就红了，她咬着牙道：“李同志，我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我觉得我配得上你。”
“配得上我?”李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转动轮椅来到陈招娣身边，伸手咔嚓一下关上了门，“你看看你这土里土气的样子，好意思说配得上我。”
陈招娣不由的退后了两步，李亮靠的近了，她终于看清楚了李亮的两条腿，他根本不是什么瘸子，瘸子还能走路，李亮的两条腿小的和三岁小孩似的，长在大人的身体上，显得极不协调。
李亮虽然是坐着的，比陈招娣矮上一个头，但是却让她有一种压迫感，从心底里窜上来一股凉意，陈招娣往墙边走了走，手心摸到墙壁的时候，才镇定一点。
李亮其实并不想相亲，更不想结婚，要是他双腿能走路，他就能像父亲一样去当兵，去上阵杀敌，他的人生不会只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他的妻子也不会是这个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可是看着陈招娣吓得浑身颤动的样子，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给他抓的那一只兔子，锋利的小刀从兔子眼睛里刺进去，顺着头盖骨划开，鲜血打湿了兔子的皮毛，他第一次觉得很快乐，很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