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花献佛，虽然明知道这糖是自己家的，但好歹那啥一场，顾宁勾起唇角，冲少年比了个V的手势。
又一次分离，顾宁这次显然没怎么伤感，毕竟马上就快开学了，回去路上，雪下得更大了，“宁宁，晚上想吃什么吗，现在饭店都开门了，你不用再忍受老爸三脚猫的厨艺了。”顾有成跟女儿开玩笑。
“也没有多难吃啊……”就是不怎么好吃，顾宁抿嘴笑，“我想想啊，”小丫头扭头看窗外，顾有成故意放慢车速，方便她选择，视线里略过一家电脑室，顾宁脑子里萌生出一个想法来。
眼珠子转了几圈，看看窗外又看看顾有成。
“开电脑室?”对于十五岁的女儿能有这样的想法顾有成首先是吃惊的，但是并未觉得这个想法是少女心血来潮。
他一辈子没读过多少书，做生意这些年也全靠摸爬滚打，见了不少世面的他对女儿的这个提议很有兴趣。
他一边开车，示意顾宁接着说，女儿愿意同他分享想法他很高兴。
顾宁也很高兴他没有因为自己还是个孩子而不把自己的想法当回事，不得不说，虽然她不是顾宁本人，但是此刻那种骨血带来的浓厚的亲切感让顾宁心里轻松了不少。
路上顾宁简单说了几句镇上和市里电脑室的区别，光是这样市里就已经不知道占了多少先机。
“咦?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去过电脑室?还镇上市里的都去过。”顾有成打断顾宁。
“哎呀，这不是重点啦……”
她把自己的想法分析给顾有成:“时代始终在往前走，学校里都在想办法普及计算机课程，说明电脑在社会生活学习中都会越来越重要的，现在开电脑室，主要就是满足年轻人对于电脑还有网络的需求，不好说会一直赚钱，但是发展十几年肯定不成问题。”
顾宁越说劲头越高，下了车还是顾有成帮她看路，提醒她，不然这莽莽撞撞的小丫头也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
顾有成给女儿倒了杯果汁，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们开个电脑室本钱都不是什么问题，爸爸开的服装厂利润也是不错的，不过现在去电脑室的我看都是些学生，这不会有些带坏风气吗?”
他每次看到那些从电脑室出来的年轻人，要不流里流气跟混混似的，要不塌肩缩背的不成个样子。
不过说到底，也跟电脑室的作风有关系，成年人自制力好些，钱哪里好赚，自然就把目标转向学生。
顾宁点点头:“实话是这样，但也不全是，很多都是已经辍学了的社会青年，其实这就跟吸烟一样的，就算烟盒上明确告诉你们吸烟有害健康，但是吸烟的人还是比比皆是。”
确实是这个道理，顾有成本来打开窗户掏了根烟想躲开顾宁抽，这下笑笑，直接收了起来。
顾宁思索了下对顾有成说:“我们可以在电脑室贴上显著的标识‘长时间上网有危害，适度上网，请勿沉迷’，还可以限制不满十六岁的不给上网，这样虽然客人会少一些，但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是吗?”
顾有成想了想，在他们这个地方，很多初中读完就出来工作了，二十岁以前结婚生子的很多，宁宁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他们只要把设备设施弄得好一些，顺应发展赚的多少是一回事，肯定不会折本。
他主要想给女儿也上一课，这一课叫做主动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哪怕跌倒了，哪怕发现走错了，但是知道疼了，知道错了，这一步就是对的。
顾宁趁着顾有成思考的功夫，又想到一个妙招:“我们可以在柜台售卖一些食物和饮料，最好还能和一些小饭店合作解决客人吃喝的问题，会让来咱们电脑室的人方便很多，我们可以把价格提高一些，也会有人买的。”
顾有成看着顾宁若有所思。
自己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了，他的女儿啊，顾有成心里感叹，多么骄傲啊，她的想法可以说是没有漏洞，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
顾宁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想法，觉得有必要解释下:“我也是这几天跟余磊去电脑室玩想到的，他喜欢玩游戏，我就看电视剧，但是想买点零食或者在家里没吃饭就得走好远才能买到很不方便。”
有时候一丁点便利后面，隐藏的就是无数暴利。
顾有成点点头，看着女儿一脸拘谨的样子，轻轻对顾宁招招手:“过来坐爸爸这里。”
顾有成替顾宁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问:“爸爸觉得自己挣得钱不算少了，怎么?闺女你担心爸养不起你?”
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顾宁赶紧摆手:“怎么会呢?”
顾有成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子:“你说的这些爸爸打心眼里觉得我闺女很厉害，做生意的事就交给爸爸了，以后想要什么就跟爸爸说，我挣得钱呀都是给你的。”
既然话题到了这里，顾有成觉得有必要跟女儿普及下家里的经济状况，什么车子值多少钱，房子怎么买的，厂里日渐增多的收益，他们虽算不得这里的上流人士，但是富贵人家还是稳的。
风风雨雨多少年，不外乎就是想铺一条平坦的路给顾宁，只有这样，方能觉得自己尽力了。
顾宁点头:“可我希望你不要那么累，你看你，这半年白头发多了不少。”
其实他们俩都清楚，这半年不光是工作累的。
顾有成摸摸顾宁的脑袋，只觉得十分欣慰:“你长大了，爸爸就会老的。”
顾宁撒娇:“我不要爸爸老。”
父女两个笑成一团，别提有多温馨了。
火车轰鸣里，少年独自站在两节车厢的中间，从火车驶出乐远市开始，他便知道，视线所及，都不会再那般繁华。
窗外茫茫的大地上，他忽然不知道去往哪里，他是说，以后的，或许还算遥远的将来。
真真切切的这一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总归不光是游戏上的不同体验，好像那里，或者不应该只是那里，有什么让他向往的理由。
顾宁这天睡觉居然又做梦了，梦里不是她的少年，是她的大叔，大叔笑眼温和，对她勾勾手指，说:“小傻瓜，要我告诉你彩票的中奖号码吗?”
顾宁摇摇头，只来得及伸伸手，“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呢，”久到她渐渐习惯回忆，不断地回忆，然后拼命在少年身上汲取，他们是一个人，却又不是。
大叔余磊缓缓缓缓地在消散，眼神终究确认了什么，放心一般，仍然是那般笑着:“你或许很快就要把我忘了……没关系，他此时年少，终有一天也如我这般。”
顾宁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哭了，可是除了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楚，伸手想擦一擦再好好看一看，却发现脸上一滴泪也没有。
无知无觉的，她明明很难过的，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这会是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