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关芮成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裴宝儿。
“太好了。”裴宝儿开心的接过打火机放进口袋，然后将轮椅推得更近些，弯下腰后，用纤细的手指将火引一根一根的挑出来。
“聪明。”关芮成看出她要做什么，当即蹲了下来，将她对面的几个火引也拎了起来，然后如搓麻绳似的将所有火引拧在一起。
“好了。”关芮成起身走到轮椅后面，示意宝儿点火。
“来了。”裴宝儿兴奋的拿出火机，顺利打着后，小心的伸出手臂，花了一些功夫才将那根拧得粗粗的火引点着，看着星火崩出，裴宝儿见火花太小，便大着胆子往下多点燃一节。
“可以了。”在火花飞溅的火引前，关芮成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将打火机没收了起来。然后推着她退到后面一个绝佳的观赏点：视线可看到整个天空，而正头顶却有玻璃屋顶可挡住稍后自空中溅落的火星。
“喂，关老师，你看那么慢，还可以往下点一些的。”裴宝儿仰头看着关芮成，不依的说道。
“安全第一。”关芮成将打火机收在口袋里后，拉起她的手细细检查一遍，除了些许烟火粉尘外倒没有其它不妥，便顺势将烟火粉尘轻轻拍去。
“关老师。”借着星光和灯光，看着关芮成温柔而认真的目光，裴宝儿有股想抱住他的冲动--他可以这样温柔的待自己，那么……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是不是可以带自己离开?
“恩，快看，要出火花了，这个角度可以吗?看得到吗?”关芮成将她的手放回到她膝盖上，推转她的轮椅帮她找最佳角度。
“哦……”裴宝儿将目光从他脸上转开，看着花火自底坐里喷薄而出，如箭般窜向天空，在第一颗火花还没有爆裂开时，第二颗、第三颗……那么多的，一个接一个迫不急待的从火口窜出，在半空中依次绽开，定格成漂亮的花火，在后续的冲上来绽放之后，明艳的花朵便渐次暗了下去，然后中流星坠落，线条明明暗暗、层层叠叠。
后面的花火越升越快、在空中聚集的绽放越来越多，最后成了花团锦簇、百花齐放的模样，难得的是这些花火层层叠叠，相互间却层次分明，朵朵清晰，就那样停留在半空中，华丽热闹得填满所有的情绪，让烦恼无处安放。
几秒之后，一串珍珠般的火光飞跃而上，到半空中后便分散成一个圆圈，恰好将这花火围在中间，接着一串、两串、三串，一共15串，绕着那久久停在空中的花火呼啸、旋转，光芒却又收敛得不会宣宾夺主。
在中心的花火光芒渐弱时，旋转的火珠圈慢慢收小聚拢，直到与那朵朵花火融为一体，在他们渐渐淡去时，一串串流烟四起，流线型的火花如烟雨窜起，穿透这旋转的火花，飞射成金色花雨漫天而下，美得让人窒息。
“好美啊。”裴宝儿似是忘了刚才那刹那的心动，伸手去接那并不存在的花雨，满心的赞叹。
关芮成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关老师。”裴宝儿转头看他，她的眼底其实没有喜悦，至少关芮成看到的，是一些许的凄凉。
“很漂亮的花火，主要是足够的热闹，很新年。”关芮成微笑着看着她，笑容里有淡淡的温柔，只是这温柔里又带着疏淡，这份疏淡能将人想亲近的情绪成功的逼开。
就象现在的裴宝儿，她真的很想抱着他哭一场，为这翻烟火的热闹、为这片刻烂后便坠落的凄凉。
“如果盛极之后定然要衰落、如果繁华之后一定是凄凉，我宁愿开始的时候就平平淡淡。”裴宝儿的双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声音里带着克制的哽咽。
“虽说盛极而衰、繁华落尽，但谁告诉你平平淡淡就能平安到最后?”关芮成淡淡说道：“该你经历的，无论你是否经历过繁华富贵，最后都会落在你头上，所以不如感恩曾经的拥有、努力适应现在的凄凉。”
“说得容易，我却做不到。”裴宝儿扭过头不去看他。
她知道自己有些贪心了，明明在今天以前，她只是想讨得他的承诺、想得到他的帮助，可偏偏他的温柔让压制的心动又翩跹起来。
她讨厌自己的得寸进尺，但人心啊……她只是自己想想，她不会为难老师的。
“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长大，终有一天我会做到。”裴宝儿深深吸了口气，抬起骄傲的下巴，看那天空如金雨般的烟火化成灰烬，泯然消失。
关芮成沉默着，低头看着她半晌后，慢慢蹲了下来，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关老师，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总是有很多问题让你来回答，我不是个好学生、也不是一个好的求助者。”裴宝儿的双手用力揪住关芮成的衣襟，趴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象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将所有的害怕、担心、委屈、祁求，全哭在他的怀里。
“没有关系，你怎么样都可以。”关芮成轻轻拍着她背，低声哄劝着。
“你又说过我应该长大、应该学会接受现实的，可以我真的不行……我觉得好苦、好累、好怕……”裴宝儿哭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