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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_张饮修【完结】(183)

  “哦。”

  她再也没跟语文老师描述过病情。

  灯红酒绿,人人尽欢。她经常往kTV之类的场所跑,唯一一次在外面喝醉,撞见了语文老师。

  老师送她回家的时候,车停在楼下,他锁了车门,说:“女孩子要自爱。”

  “哦。”

  “小束,你是在谈恋爱吗?”

  “没有,只是玩玩。”

  “你酗酒?”

  “嗯?”

  “上次你妈妈投诉到你班主任薛老师那里去了,薛老师让我们多留意你。”

  “……”

  “参赛作品写得怎样了?”

  “还没写。”

  “周末培优班为什么没有去上课?还冲任课老师发脾气了?”

  “他先不尊重我的。老师,没人有资格说我卑微。下次遇见那位老师我还是会发脾气。”

  语文老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还是睿智的双眼,那一刻却装满了失望。是一种昭示着即将要抛弃她的眼神。

  她躲开了老师的目光,只觉得温暖从指间快速流逝,再也抓不住了。痛到抑制不住地颤抖。

  学校里最偏袒她的一个人,最终还是对她失望了。

  ……

  戴着耳麦,坐在机房里听高考英语听力。

  电脑屏幕倒映出她戴着黑色口罩的面孔,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空洞,无神。

  临近六月高考,她整夜整夜没睡过觉,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轮流蜷缩,困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

  深夜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两腿悬空,表情呆滞,凝固在夜色里,一放手就会掉下去。

  楼下有人大喊,房门很快被人撬开,她被人生拉硬拽地从窗台上搬了下来。

  铁锁链,没关上的房门,早已封闭的心门。

  她们又一次把她锁在房间里,铁链把她拴在床上,活动范围不超过一米。直到高考那天才让她去学校参加考试。

  六月天,长袖卫衣长裤子,口罩帽子。她行走在众多考生中,只剩下一架空躯壳。

  行尸走肉,应是如此。

  ……

  影片的最后,亨利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念着爱伦坡的《厄舍府的坍塌》。

  他最终也没能救赎谁,包括他自己。

  饶束双手环膝,听着片尾曲,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泪水把睡裤打湿了一大片。

  看完一整部电影,还是毫无睡意。

  她抱着毛毯回卧室,经过客厅,看一眼夜空,停一下脚步。

  高空诱惑她,黑暗诱惑她。

  魔鬼在夜空中朝她招手,说,活着是没意义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快来吧,快点解脱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你还剩下些什么?两手空空,满身伤痕,这样的你还能活下去吗?

  饶束停在客厅里,她想起生命中那些与生缺失的、失去后无法复得的、将来注定拥有不了的、以及永远无法被饶恕的罪孽,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再也想象不出温暖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无形的藤蔓缠紧她的心脏,无牙的毒蛇勒紧她的脖颈。

  窒息前一刻,意识飘渺,她满脑子都只剩下小时候的弟弟,想起他柔软的头发,想起他拿走红苹果留下青苹果,想起他落水时的哭声,想起他站在她的镜头前灿烂大笑的模样,想起他一遍又一遍地抱怨着你好懒啊好懒啊好懒啊……

  然后伸手一推,惨烈撞击,如梦幻泡影,什么都没了。

  他渐渐变成大人们的好孩子,他渐渐地将她看作怪物。他再也不能被她带走,他们之间只剩下代沟。

  爱得太用力,反弹可致死。

  饶束无数次想穿梭到未来,去问问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弟弟?

  能不能,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可以原谅,我只想找回我的弟弟。

  2

  阳光照射在脸上,洒在眼皮上,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将饶束刺激醒。

  她蜷缩在地板上,闭着眼,毫无反应。

  没有酒瓶,没有服安眠药,没有疲惫至极,这一次,她纯粹地陷入了无意识状态,什么都感受不到,包括她一向最敏感的阳光刺激。

  太阳光线一点点缓慢地移动,透过客厅的玻璃门,铺满了她整个身子。

  暖洋洋的,多好啊。只是胸腔里的什么东西,却早已冰冷得无法被捂热。

  将近中午时分,饶束辗转醒来。

  睁开眼,光线直直照入她黑白分明的瞳孔,她没闭眼,也没眨眼,呆呆地与阳光对视。

  用了很长时间,她才让自己从地板上站起身,眩晕不由分说地袭来,她脚跟发软,跌进前面的沙发里。

  一整个下午,饶束都坐在沙发上发呆,塞着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勉强拉回一点知觉。

  吃不下东西,不想起身去洗澡,不想洗脸,水都不想喝,更不想出门。

  这种“不想”是无法控制的,病理机制在她的体内运行着。

  她丧去了所有动力,连最基本的生活程序都维持不下去。

  一个星期过去,她不再完成任何学校作业;

  两个星期过去,她不再翻开过任何一本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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