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逊还要说,燕王就道:“玉笛诚国公不妨自己留下……或可为今日宴席吹奏一曲助兴。”
赵逊笛子不精,吹得马马虎虎,还不如叶小鸾好,吹完了一曲,众人给脸也纷纷说好。赵逊竟然还要再为燕王吹一曲。
燕王笑道:“好。”
清沅在屏风这边,只觉得那笛声像在她天灵盖上拉锯子一样。她放下酒杯,对太后说自己多饮了两杯,要出去吹吹风透透气。
太后拽住她的手:“清沅……”她知道清沅的难处,见她如此只能点点头,让清沅避开了。
清沅走出去,站到廊下。九月底夜晚的山风已经带了寒意,但她心头燥热,吹着正舒服。
嫁给赵逊的时候,她知道赵逊身上必然会有纨绔的毛病,但新婚头两年,他们也有过开心的时候。她那时候以为十年之后,她和赵逊会有几个孩子,她对赵逊的小毛病已经能一笑而过,安然度过这一生。
而不是现在这样,此时此刻,她仍是孤单单一个,只恨不能乘着这风随便飘去哪里。
清沅正用冰凉的手背盖着发热的面颊,忽然就看到燕王正站在长廊另一头。他正用帕子擦脸,看到她就是一愣。
他向她走过来,她立即背过身去。
“顾夫人。”他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清沅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更觉厌恶。她再不能装作没看见他,只好转身道:“殿下。”
燕王看着她,问:“诚国公送上玉笛,不像是你的主意。”
他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清沅淡淡笑道:“这样的小事,诚国公当然不用问过我才行。”
她又用力说了几句赵逊的好话。
萧广逸听不下去了,他终于说了出来:“我原以为诚国公至少是个忠厚之人。顾夫人,不要自欺欺人了,他配不上你。”
清沅被他气笑了。
“他是我的夫君,”她微笑道,“我是他的发妻。这还不够相配么?”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直视燕王:“这是月下老人牵的线,定婚店里求的缘。要不然如何让他和我这辈子做了夫妻?殿下又是从哪里突发奇想,说我们不配?”
燕王的面色又多一分苍白,他讨了个没趣。
他不再说话,坐在廊下,让人取来笛子,道:“我失言了,就用这一曲向夫人道歉。”
清沅没有留下听,她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她转身几步,就听到那幽幽的仿佛能摄魂的笛声,她闭了闭眼睛,才能不让眼泪很快落下来。
回到京中之后,赵逊还向他的朋友吹嘘了好一阵,如何和燕王一起打猎,还在宴席上吹奏助兴。他这样无所谓,清沅也开始麻木起来,没有说他什么,扫他兴致。
接下来这段时日,清沅在宫中给皇帝上课,平时在家中给叶小鸾上课。
叶小鸾将会成为燕王妃的风声渐渐起来,甚至有人传说燕王在打猎的时候特意去陪叶小鸾骑马了,只不过好事要等到明年才能公布。
清沅知道这些事情都不属实,从打猎回来之后,燕王就没有再见过叶小鸾。弄得叶小鸾好像害了相思病一样,茶不思饭不想。清沅托郑十九问问燕王看看,燕王只说回头再说。
除了叶小鸾,京中还有一种说法,说乔煦的长女乔优优虽然不声不响,但她才是燕王想娶的人。她的父亲是倒顾的忠臣,因为顾太后迫害而死,这样人家的女儿才最适合燕王。
而且乔优优不知道为何,还得到了许家的支持。许婕妤剩下的亲人不多,因为燕王回来,他们也终于扬眉吐气。许家的长辈全都在催促燕王尽早完婚。许家不喜欢叶氏,因为叶家与顾太后到底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叶小鸾太年轻了,恐难担事。
京中一时什么说法都有,只是大家都知道就算燕王已经把王妃人选定下来了,也要等到明年才办事。
年末时候,宫中定下了明年皇帝的新年号——永延。
人人都盼着明年顺当。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明嘉皇帝驾崩,燕王掌权摄政,朝中宫中一番清洗,直到冬天时候才算安稳下来。明年就是永延元年,终于能看到新气象了。
年末时候,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京中诚国公府。清沅的小妹清泠终于从霖州跑出来了。
这两个月小妹一直说要来京中,只是清沅不同意——人人都觉得明年会更好,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朝不保夕。这样的情形,她怎么能让小妹来京中?
只是清泠性子倔,她能不听大哥顾晟的话,就能不听大姐清沅的话。她已经受不了老家,终于自己带着两个仆人就跑了出来,顾晟只好赶紧写信给清沅。
清沅收到信的时候,小妹已经走了大半路程了。
腊月二十快过年时候,清泠到了京中。诚国公府的人接了她到府上,清沅早就等着她了。
清沅有好几年没见小妹了,乍一见小妹,还是呆住。
清泠长高了,现在与她差不多高,容貌更像父亲,更爽朗英气。让清沅吃惊的是,清泠竟然穿了一身男装。
她本就长得像俊美的小男孩,穿上男装,真有几分雌雄莫辩,像英俊的白面书生。
清沅一见她,就道:“跪下!”
她数落清泠一通,是为清泠一声不吭就从老家跑出来。
清泠也怕这个大姐,见大姐是真生气了,才对清沅哭诉,在霖州时候,就为退婚的事情,她被顾晟狠狠打了一顿,又被大哥二哥的两个嫂子反复嘲讽,甚至家里有些资历老的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看,把她的事传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