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说什么呢?
顾离亭闭了闭眼，再睁来眼时里面的纠结复杂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之色。
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她却早于他开口，“上崖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别乱念旧情。”
她眯了眯眼，笑得很是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千万别，唔，好像我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旧情可念。”
她想说的、纠结了一天的东西，就是要撇清关系?
早上的时候，她还在温柔款款地问他“可愿陪她”，现在就已经是一副划清界限两不相欠的模样。
落差太大。
他缓了几秒钟，把她所说的每个字都咀嚼一遍，再一次确定正是他所听到的那个样子。
顾离亭抬眼看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冷光有些摄人，安深蓝弯着眉眼看他，笑吟吟地，丝毫不在意他冷下来的脸色。
“你什么意思?”
“不高兴?”安深蓝挑了挑眉，她之所以抢在他之前说话就是为了这个。
就像是想要表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塞了一怀的好人卡，偏偏那个发好人卡的还是以前暗恋自己的妹子。
——那种强烈的落差所带来的憋屈感，因意料之外而产生的不悦，最容易升华为别的情绪。
以及，情感。
安深蓝并不觉得她这么照本宣科来一遍有用，这种一般只会发生在男女主身上的情况，发生在他们身上实在不太可能。
她所做的只是让他有那么一点落差感，点到为止就好。
“我说过吧，我遇见你前是准备去杀人的，”安深蓝盘膝坐在地上，挑着眉梢看他，“那个人是你们正派里一个颇为重要的人物，我们不是敌人是什么?你难道打算弃明投暗和我同流合污?”
顾离亭没有丝毫犹豫，“和我无关。”
和他无关……他不属于任何派别，她想杀人自然和他无关。
把关系撇得清清楚楚……没有必要的事。
“哦，”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所以说，即使你义叔也在，我把他杀了，你也只会站在一旁看着不出手?”
顾离亭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半天才道，“我已经脱离了夏家。”
一切与夏家有关的人和物，都再和他没了关系。
第69章 幸运e大侠8
顾离亭不知道该不该为之庆幸。
“你为什么要杀那个人?”
安深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他杀了我师父。”
顾离亭不说话了, 安深蓝对她师父的执念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安深蓝笑了一下，然后详细地给他讲解了事情的全过程, 从她出发去杀人到看他不顺眼杀他未遂落下山崖, 用异常温柔的语气。
温柔到让人发毛。
“所以说, 你是怪我阻碍了你的复仇?”顾离亭听完之后，转过来看着她道。
“怎么可能?”安深蓝接着笑, “毕竟是我看你不顺眼, 要杀你才会延长了准备时间, 长的让我不顺眼这点我不怪你。”
顾离亭下意识抬头摸了摸脸, 皱眉。
他一向不怎么注意长相，因此也没有关心过别人怎么看他。但他确定自己不属于长得让人不很顺眼、看见就想揍的那种。
但她话里的意思, 明显是不喜欢他的长相。
不管怎么说, 划清界限这个话题算是被刷下去了，顾离亭不打算让它再浮上来。为此牺牲下容貌也并非是不能接受的事。
安深蓝看着他的表情从纠结变成平静, 最后无比坦然地回应她，“原来如此……那我是不是该谢谢教主的不杀之恩?”
“还有之前把你从水潭里捞进山洞的救命之恩。”
安深蓝在瞬间的惊讶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懒洋洋地笑着又添了一条。
所有高岭之花突如其来的冷幽默, 都是来源于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局面, 想要借开玩笑来调节尴尬气氛，或者掩饰自己的无语，丝毫不需要惊讶。
安深蓝想着, 顾离亭应该是第二种。
顾离亭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所以要乖，”安深蓝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不要恩将仇报。”
被当做宠物来揉的顾离亭：“……”
他有些好笑地拿下她的手，没有受到任何反抗，她的手腕很容易就被他攥在掌心里。
和绝大多数武林人士一样，她身上有着新老交替的各式伤疤，斑驳着布满了后背，看起来极为渗人。
然而这双手，却有着大家闺秀精心养护才能养出的皮肤，连半个茧子也没，纤细匀称，漂亮得很。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生死中挣扎的人。
表象果然是最能骗人的。
“我师父说，我的思想太过极端偏激，这性格只能做江湖公敌，她总想着把我养成乖巧温柔的大家小姐，从外到内。”
顾离亭侧目看她，“但她失败了。”
“不，”安深蓝迅速把手抽回去，“她成功了，至少在我手上她成功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改变我的想法，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