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就像是被狂风暴雨拍翻的船，破桅烂舢在汹涌的海里飘荡着。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实际上，死了人这事儿，不管是关不关云家兄弟，都是县令大人一句话的事儿。
关不关都有理。
关，是因为有嫌疑。
不关，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
这并不违背规矩，也不违背法度。
可是，县令大人为啥不给朴掌柜面子?
朴掌柜不是说县令那边没问题么?还说这个县令就是个老油子，谁也不得罪的那种人，可今天他这么做，明摆着是不给福运楼面子啊!
王贵现在就算是有十个脑子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为啥说好的要扔进大牢的没事儿，倒是他自己个儿，又被掌嘴，又被撸掉吃饭的家伙儿事儿，还被打入大牢!
此刻，他唯一的心情就是后悔，后悔自己为啥要贪图朴掌柜和江大海的银子，为啥要贪图那影儿都见不着的捕头职位……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没有勾结王状……王贵，草民只是担忧两个侄儿，想王状头放他们一马。
草民只是来打个圆场……”
古文辉冷声呵斥道：“休得喧哗!有没有冤枉你，本县查证会自会有定论。”
江大海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也想不通，为啥所有的事儿，都跟计划的不一样呢?
福运楼不是靠山强大么，朴掌柜不是说县令那边他一直打点着，定然是没问题的。
再加上，福运楼的伙计不是朝他们打手势了么，说明朴掌柜把县令那边弄妥当了。
可这不像是打点妥当了的。
江大海的心顿时就乱了。
一方面，他认为县令不会傻到去得罪福运楼的幕后东家，因为他知道，这冒菜的方子是福运楼幕后东家志在必得的东西。
可是，另外一方面，县令先是下令掌嘴王贵，后又撸了王贵的状头位置，现在又要审他……
仵作被请了来，他向县令行礼之后，就立刻背着吃饭的家伙事儿，进了大堂。
捕头和两个衙役也跟着进去了。
云娇就往里张望，就见仵作把盖在尸体上的布掀开放到一旁。
仵作解开尸首的衣服，露出他的上身来，他就皱了眉头。
“怎么没有尸斑，不是说已经死了很久了么?”
捕快就问：“兄弟，你的意思是，这尸首死亡时间有问题?”
仵作点了点头：“嗯，没有尸斑。”他带了手套的手又按了按尸体的皮肤。“人也没有僵硬，应该是才咽气不久。”
接着他就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木箱，从中拿出一把薄薄的，跟匕首有些像，但是有些细长的刀来。
“先验尸，看看胃里的食物有没有毒。”
他在来的路上衙役就跟他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故而仵作一来就直奔主题。
他的刀准确地落在尸首的肚皮上，只是还没开划呢，尸首就忽然坐了起来。
“啊……疼死我了!”
诈尸了!
捕头和衙役都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就连天天守着义庄的仵作，也吓得手一抖，手中锋利无比的刀子就插到了尸首的大腿上。
“啊……救命啊，杀人啦!”
尸首疼得从门板上滚落下来。
躺在地上抱着腿儿打滚儿。
这下子，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傻了。
王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老十不是已经死得硬邦邦的了么?
咋又活过来了呢?
这是要坏事儿啊!
王贵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江大海愣愣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人，那声音，咋就跟江天宝一模一样呢?
不对不对，他一定是听错了。
咋可能是天宝。
“爹……爹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屋里打滚的人忽然看到了门外的江大海，就哭喊着嚎叫着往门外爬去。
江大海的脑子‘轰……’的一下子就大了。
声音真是天宝的，可天宝咋会在这儿?
天宝的脸咋毁了?
昨儿夜里他回房睡之前，还跟天宝说过话，咋会是天宝?
“天……天……天宝?”
终于，江大海颤抖着开口。
“爹……爹……好疼，爹……救我!”
尸首终于爬到了江大海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哭得稀里哗啦。
江大海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脸被烧毁，像地狱罗刹似的人是他的儿子!
亲!儿!子!
“天宝，这是咋回事儿?你咋……咋成这样了呢?你咋……咋会在这儿?”
江天宝哭嚎道：“爹啊，我这也不知道啊，爹啊，我腿疼，脸疼，手也疼……呜呜……爹，我的手指嘞，我的手指咋没了三根儿?”
江大海又能问谁去?
他也不知道啊!
江大海心里又疼又悲又惊骇，他想不通，想不明白，只得抱着江天宝一顿哭。
“天宝……我苦命的儿子，天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