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镇上送货，穿街走巷，常常会听到一些无聊大妈的杂话。
“巷子尾那个女人回来了，呵，离了婚就回来了。”
“她那会儿可是咱们这第一个研究生，可傲着呢。”
“爹妈死了，老公也不要她，倒霉透了。”
诸如此类关于那个女人的难听的话，他没少听。
第二天早上，曹执照常出门去送货。
“等等。”那个女人也出门，喊住了他，“这个给你。”
“什么?”
“一点吃的，昨晚谢谢你。”
“哦，不用。”曹执想把东西还给她。
“不要这个我就给你钱。”女人声音里是情绪分明。她不想欠人情。
曹执只好拿了东西放进自己摩托车的后备箱里：“谢谢。”
过了一个礼拜，曹执才又见到那个女人。她买了个衣柜，他送货上门。
“那个……”女人叫住他，“你能不能帮我装一下?”
曹执留下给女人装衣柜，其实不难，只是说明书有点复杂。
她穿着条短裤，蹲在他旁边解释：“我是很纯粹的文科女，这些我都不会，麻烦你了。”
曹执在拧螺丝，听她说这些话，语气罕见友善亲近，便打着胆子问：“你学什么的?”
“我吗?我本硕都是念的英语。”
“嗯，英语好。”英语好，他也想学。
“你呢?”
曹执朝着她笑，表情满不在乎：“我念什么呀，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又是一个下雨天，曹执还是给那个女人送外卖。不过地点不同，是在镇上的中学里。他去早了，到的时候她还在上课。正在给学生们做听写。他又见到了她的一面。在学生们面前她温和的像个邻家姐姐，念着英语嗓音甜软。真好听。
“久等了吧?谢谢。”
他听得出神，没注意她站在了跟前：“你念英语真好听。”他讷讷地开口。
“是吗?谢谢。”她恢复了原有的状态，疏离礼貌。
似乎多数时候见到她，她的情况都不太好。一堆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中年女人，在她家大门口拍门。
“孟芸菲!骚蹄子!你给老娘出来!”孟芸菲，她叫这个。很衬她。
“有本事勾引男人你有本事出来!”
“老娘今天就要撕烂你好好教育教育你!”
她始终没答应，一群女人闹了大半个小时，自觉无趣散去了。天黑的时候，曹执去敲门。她拉开铁闸子看见是他，才开门。
“有事?”
曹执跟着她进屋，屋子里烟雾缭绕，气儿呛得他直咳嗽：“你还好吗?”
她把烟按进烟灰缸，冷笑：“你看见了?”
“嗯。”
“呵。”
气氛冷却，曹执忙起身解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女人。”
“重要吗?”她又点了一根烟，涂着大红色指甲的手叼着烟，起落间尽是妩媚。
“那些女人真可怜。”她自顾自地说，“一辈子就守着所谓的老公，从不考虑自己。愚蠢。”
“你叫什么?”她突然问。
“曹执。”
“曹植?曹操和你什么关系?”难得的玩笑。
“没关系。执着的执，不是植物的植。”
“噢。”她慢慢走近他“小伙子多大年纪了?”
“ 25。”
“有女朋友了吗?”
“没，不想拖累别人。”曹植挠挠头，有点局促，“有水吗?”和她独处，他莫名紧张。
孟芸菲给他倒了一杯水，继续道：“小伙子想法挺好的，只不过女人有时候要的不是钱能解决的。”
那晚后，两人多日未见。
“曹执——”孟芸菲在校门口看见他，“你能帮我个忙吗?”
曹执给门房大爷送完货收起单子： “好，就来。”
孟芸菲把曹执带到一间教室，里面坐了一个小女孩，腿上打着石膏。
“你能帮我一起把她送回家吗?她爸爸今天没空。”
曹执背起女孩，孟芸菲跟在旁边一路上都在和她讲话。两人用英语交流学习过的课文。她是一个好老师。
“你是一个好老师。”回家路上，曹执对孟芸菲说。
“是吗。谢谢。”她不在乎。
“你也是个好女人。”曹执看着她，“你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眼里好像有光。”
“好女人?曹执，你知道什么是好女人吗?”
“我是好女人?呵。”
“我和前夫结婚的第二年，发现他出轨，我忍了两年，最后让他光着屁股出门。曹执，我是好女人吗?”
“我得不到的我就要毁掉，这世界欠我的，我也会一一要回。我是好女人?呵。”她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你在害怕什么?”曹执没有她预想的吃惊。
被反问住的女人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曹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