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电报一看，见上面写着：“母病危速回”，是爸爸发来的，我一下子急得不知所措，哭了起来，娜娜拉着我的手说道：“别急，我给你想办法买车票，你做好回去的准备吧。”娜娜说完后就急忙往家走，华姐走过来抱着我，轻轻替我擦拭着眼泪，“别担心，弟弟，伯母会好的，别哭，别哭……”姐越这样说，我的眼泪就越无法止住，双手搂着姐姐放声大哭起来。
姐和晓强把我送到了宿舍，晓强先回去了，姐一直陪着我，帮我收拾回家的用品。晚饭时姐从食堂给我买了些水饺，但我根本没有胃口，脑袋里全是妈妈的身影，还都是年轻又漂亮的妈妈浮现在眼前，姐则一直在身边陪着我。
“阿英，买到票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的娜娜，“正好明天有一班飞成都的飞机，小林刚刚给我们买回来的。”我知道小林是伯父的警卫员。
“是两张票?”我看了看娜娜手中的机票。
“我爸同意我陪你一起回成都，而且妈妈还说叫你今晚就住到我家去，明天一早杨师傅送我们到机场。”
我回头看了看姐，“去吧，犹豫啥?”姐帮我理了理发皱的衣服，说道：“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乘飞机，见了你爸妈代我问个好。”
到了娜娜家，见到她妈妈时我下意识地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还没吃晚饭吧?正好同娜娜一起吃。”妈妈说。
“我不想吃，妈。”我显得很客气的样子。
“娜娜，你陪小宇吃点儿吧，你别说你也不想吃啊。”
“好的，妈妈，那你先休息吧，我会照顾好阿英的。”娜娜把我拉进了她的房间，端来一罐热牛奶和几片面包，还有一盘煎鸡蛋。娜娜想得真周到!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一下，又突然被梦惊醒。娜娜躺在我旁边也一直睡不着，我们干脆坐了起来，就着黑暗，两人靠在一起，讲起了我的母亲，不免又止不住大哭起来，直到快天亮时，我才靠在娜娜的怀里，闭了一会儿眼睛。
从兰州到成都的飞机要飞两个半小时，一路上娜娜一直搂着我，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乘务员送来了午饭，但我俩都没有胃口，只喝了一些牛奶。下飞机以后，乘上了民航局的汽车，一路上看见两旁的许多田地一片荒芜，往年在川西坝子应当是小麦油菜正茂盛的时节。我俩在新都下了汽车，心急如焚地赶到家，秦姨一见我连忙说：“快，你爸让我在家等你，跟我来吧，”便领着我们向大队走去，“你妈妈在大队临时医院里。”
我和娜娜急冲冲走进病房，见爸爸和妹妹站在一张病床边，在白色的被单下面，是妈妈苍白的脸和枯槁的身子。听见我们进来，妈妈微微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我和娜娜一起走到妈妈身边，伏下身子，“妈妈，我和你的儿媳妇回来看你了，她叫娜娜。”娜娜爬在妈妈身上叫着：“妈妈，妈妈!”眼泪止不住地流。
“娜…娜…，”妈妈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娜…阿…阿…英就托…托给你了…”
☆、第13章 熟悉茅屋
听见妈妈的话，娜娜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回头看着妈妈的眼睛：“妈妈，我会照顾阿英一辈子的，你放心吧。”娜娜一边哭一边说，似乎是因为我们的到来，妈妈的眼睛里一下子闪出了兴奋的光芒，手动了动，我和娜娜立即同时抓住妈妈的手，轻轻叫道：“妈妈……”但妈妈的手突然松弛了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爸爸和妹妹也一起跪了下来，“妈妈，妈妈……!”妹妹的喊声，在病房里久久地回荡。
“妈妈得的什么病?”我问爸爸。
“由于自然灾害，我们这儿已经一年多没有粮食吃了。公共食堂里每顿都只有煮青菜萝卜，许多人都得了浮肿病，是营养不良引起的。你妈和我也都得了浮肿病，而你妈更严重。大队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这些人最后都是因为全身器官衰竭，尤其是心力衰竭而死，就像你妈这样。”
“上边没人管吗?”
“就在这个月才每人每天配了一两米，但已经太迟了。”
我和娜娜都感到吃惊，我们在学校每天都有国家的配给粮，还有保证供应的肉蛋副食，尽管在我离家时已经看到食堂里伙食的贫薄，但没想到而今会发展到如此程度，看来妈妈是被饿死的啊!一想到这我更加忍不住大哭起来。
在邻居们特别是秦姨的帮助下，妈妈的丧事总算顺利办完了。
“爸爸，回学校之前我想去趟乐至看看蓉儿。”我把蓉儿的遭遇告诉了娜娜。
“那我和你一块去吧。”娜娜说道。
“你……”见我有些犹豫，娜娜说道：“我可是答应过你妈妈的，要照顾你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我俩就搭乘了去乐至的汽车。乐至盛产红薯，但一路上同样看见许多无人耕种的田地，地里长满了荒草。我俩翻过山墚赶到张家沟已经是下午，看到那几间熟悉的茅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蓉儿妈妈正好站在门口，一见我连忙高兴地招呼我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