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看着院门前,这个年纪比她小大概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剪着号称这年代‘女干部头’的齐耳短发,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手背在后面,一副领导人的架式。
钱淑兰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妇女见老太太似乎没听懂,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位同志,我是街道妇女主任周胜男。陈月娥状告刘兰花同志在家里搞封建主义作派,磋磨儿媳。请问,你知道吗?或者说,你有没有听到刘兰花同志打过陈月娥同志?”
钱淑兰看了眼她肩膀上的红袖章,突然明白了。她侧头去看她身后的那两人。
陈月娥正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瞧,似乎是在等她的判决书,非常的期待和专注。刘兰花也是同样情况,甚至当钱淑兰看向后者的时候,刘兰花还特地朝她眨了眨眼睛,那暗示性的动作钱淑兰自然明白,可她却不准备姑息。
钱淑兰点了点头,“听到了。”
周胜男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两笔。
后面的刘兰花却像疯狗一样直接往前冲,“你个死婆娘,你乱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打过这个烂货了?”
钱淑兰装作很害怕似地躲在周胜男身后。
那周胜男眼神锐利往刘兰花身上一扫,吓得她赶紧往后退。
站在她旁边的两个女人回过神来,忙把她制住。
周胜男又问了钱淑兰其它问题,比如说打人的时间段,打了多长时间,都有哪些人知道等等。
钱淑兰都一一答了,期间刘兰花那黑得渗人的目光一直阴森森地瞪着她,仿佛是个饿了许久的狼,看到她这个猎物就想把她撕碎。
钱淑兰问心无愧,无视她灼热的视线,对周胜男的问题有问必答。
周胜男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临走的时候,还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道,“谢谢钱同志的帮忙。”
钱淑兰摆了摆手。
等周胜男带着人把刘兰花押走的时候,钱淑兰叫住了刚要转身离去的陈月娥。
刚刚陈月娥一直用感激地目光看着她说出事情的真相,两只眼泪汪汪的,一直擦个不停,眼眶都要被她擦红了。
临走的时候,陈月娥还特地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钱淑兰才会动了恻隐之心,提点她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你男人知道你把他亲娘告了,他会怎么样?”
陈月娥显然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后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开始哆嗦,牙齿也在不断地打颤,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钱淑兰看她一副害怕要死的样子,忙上前扶住了她。
可,钱淑兰却不小心触到她手臂上的伤痕,陈月娥疼得‘嘶’了一声。
写一声吓了钱淑兰一大跳,她一动也不敢动。
“你若是过好日子,最好把你男人一起告了。然后你去接替你男人的工作。”
钱淑兰说完这句话,双眼紧紧盯着陈月娥眼睛,她明显感觉到陈月娥眼睛大了一瞬。
钱淑兰松开她的手臂,“这是你唯一的生机。否则,恐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之前,钱淑兰去劝架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她男人站在她婆婆旁边一声也不吭。
她严重怀疑,夜里把陈月娥打得嗷嗷直叫的人是陈月娥的男人。
钱淑兰叹了口气,不等陈月娥的反应,转身就进了院子把门关上。
门外,陈月娥似乎僵硬了许久,才动了下身体。
她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目光有些迟疑。
究竟要不要告?
突然,她看到下班回家的姜玉瑛,她是那么漂亮,那么自信。
虽然,对方没有孩子,可却很快乐,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反正,她已经大逆不道把婆婆给告了,也不差再多个罪名了。
陈月娥立刻转个方向,往街道办那边走去。
于是,晚上,等陈月娥男人回家的时候,直接被周胜男带人给拦下。接着又是一番扯皮。
钱淑兰再一次被传为证人。
问题又换成了,她有没有看过刘传军对陈月娥施暴。钱淑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撒谎?
可站在她旁边的姜玉瑛却很肯定地点头,“我见过,还不止一次。”
刘传军也想像他妈一样踢过来。不过,这次压他的人早有准备,愣是没让他动一下。
很快,刘传军和刘兰花作为封建主义的坏分子被关押。
陈月娥当即就跟刘传军离了婚。
她的女儿刘芳琳也跟父亲和奶奶断绝了关系。
原本,刘传军的工作陈月娥一个离了婚的人是没有资格接上去的。可她花了大价格找人帮忙,顶了上去。
刘传军攒了半辈子的钱最后还是落到了她身上。
钱淑兰很快知道姜玉瑛为何要帮助陈月娥了。
姜玉瑛拉着刘芳琳的手笑着给钱淑兰介绍,“这是我认的小妹妹,她现在正在念小学。”
刘芳琳对钱淑兰很感激,拉着她的手很感性地道谢,“钱婶子,这次如果不是你帮忙,我娘未必能成功。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之前,陈月娥找了很多人,想要给她作证,可那些左邻右里都怕得罪刘家人,愣是不肯出来作证,唯有钱淑兰一个人肯为她母亲说句公道话。说她是恩人也不为过。
钱淑兰有些汗颜,忙摆摆手,“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当不起‘救命恩人’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