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贪污了队里的钱,那他们家在王家村生产队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王守泉可不管他的心思,敢做就不要怕被人揭发,他朝大家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咱们先投票要不要重查账目。”
几乎每个人都举了手,即使有那不想折腾的,在别人“反正算算账又不会少什么”的劝说下也纷纷举了手。
最后只剩下王立贵一人,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地喊,“我也同意!”
他眼里含着泪花,为自己的小儿子痛心,为自己的孙子心痛。
最后全票通过,立刻马上盘账。
于是全体老师,以及钱淑兰和孙大琴全都被叫过来盘账。
重新盘算账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像钱淑兰那个养鸡厂才三百多人,都要有六七本账。
更别说这一千三百口的生产队了。光记工分的本子就有一百多个。还有各项收入,支出等等。
十多个人忙了五天,才在腊月二十这天,把账给算出来了。
结果确实如钱淑兰所料,龚素珍贪污了。数目也差不多跟她预测的一样,毕竟全生产队开源的地方只有养鸡场。
但龚素珍贪得有点奇怪,她把自家的工分全都多记了。
比如她婆婆没出工,她却给记了分。她二嫂明明只挣了六个工分,她却记成了十分。
照她这本子,他们家应该是工分值最多的人家。于是她弄这一出,把王立贵家都给拖下水了。
即使齐大花一个劲儿地跟别人解释,他们没有让龚素珍帮着做假账,也没人相信。甚至有人还猜测是齐大花授意的。
在王立贵要求小儿子跟龚素珍离婚的时候,龚素珍直接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说是全家人逼着她做的。
孙大琴还特地学给钱淑兰听,拍着大腿,一个劲儿地撇嘴嫌弃,“我看她就是个傻子,她还有儿子呢,把家里人全都拖下水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儿子岂不是没人养了?”
钱淑兰想了半天才道,“也许她是想鱼死网破吧。”
无论龚素珍怎么挣扎,她的结果已经是板上定钉了。
王守泉把这事往上一汇报。好嘛!把周社长气得差点吐血。
上回陈萱萱的事情已经让周社长丢够了脸。全县唯二的两个生活作风问题,居然有一个出在他们公社。他的脸都绿了。
这次又来了特大贪·污犯,他指着王守泉鼻子的手都有些哆嗦了,“你们这是想上天啊?一万多块钱!全国都没有这么贪的人,你问问别的生产队他们的账面上能不能有这么多。我看你们生产队纯粹就是钱多烧得。”
王守泉腆着脸笑,“那不正说明我们有钱,要不然怎么保住第一生产队的宝座呢。”
钱明华也在边上附和,“就是。咱们至少是全县第一生产队。面子足够了。”
听他们提起这个,周社长的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的确哈,这次他们的工分值是四块五毛三分钱,比去年多了一块一分钱。绝对是妥妥的第一。
“这事我就不说你们了,不过你们要加强监管,这么大的生产队怎么能只有一个会计呢。你们多设两个。互相监督着。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你们就等着全国出名吧。”说完直接挥手让两人离开。
等出了房间,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龚素珍很快就被当成典型犯被拉到各个生产队批斗,甚至是县城批斗。
钱淑兰也是从孙大琴那边听到龚素珍的消息的。
孙大琴不嫌事大,不仅在他们村开批斗会的时候去看,甚至还抱着丰产跑到隔壁生产队看。
回来后,她就跟钱淑兰学,“娘,你可没看到,那龚素珍现在都成啥样了,老了十岁,一脸的麻木。脸上身上都被人泼了冷水,我看她冻得直打哆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这个秋天。听说开春她就要被枪·诀了。”
李国成贪了几百块钱就被判了二十年,她这个是人家的好几十倍,可不就得死刑嘛!
钱淑兰叹息一声,迎面碰上齐大花,她低着头,远远就避开了。
虽然上面的人没有采纳龚素珍的说辞,王立贵家也没有被批斗,可也不是没有受影响。至少王立贵本人天天都要写思想汇报,无他,因为全家是识字能看得懂账本的。其他人不识字,所以压根不知道那账本上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小孩子们虽然识字,可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唯一的王立贵就是十分有嫌疑的同谋犯。但是因为他之前没有过贪污经历,所以王守泉还是把他保下了。上面只让他定时写思想汇报。但即使如此,他们家在王家村也丢够了脸。
“咚咚咚”
王守泉站在村口拿着一个铜锣使劲地敲,边敲边喊,“咱们选举会计啦!大家快到打谷场集合啦!”
于是大人小孩全都出来看。
虽然现在是冰天雪地的,可谁让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呢。再加上大家对选会计这个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兴致还是很高的。
王守泉站在台子上,哈着热气,搓着手,大声喊,“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事情,这次咱们要选三个会计。请大家投票。”
能当会计的人选并不多。
一来是识字的人之前都当了老师。
二来是因为记账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许多事情根本不会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