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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殿_悬思【完结】(146)

  这倒是个好机会,本朝风气,最重一个“才”字。若立下这一功,皇后的宝座非我莫属。芳尘是我昭阳宫的总管,也是我最忠心的侍者。自从我自告奋勇揽下这桩事,芳尘跃跃欲试,竟表现得比我还激动。“覃家先祖曾有‘第一谋臣’的美誉。娘娘更是智识过人,号称‘女诸葛’,岂会输给湛家那个莽妇?娘娘破案之日,就是我芳尘升任韶阳宫总管之时。”芳尘笑嘻嘻地对我说。韶阳宫是皇后居所,除明阳宫外,内宫最大最豪华的地方。

  我点着芳尘的脑门说:“先别得意。这案子蹊跷得很,没那么容易破。你以为大理寺真是吃闲饭的吗?”

  “那,娘娘说,咱们该怎么办?”芳尘问。

  “先让我见见那三个人再说。”我对芳尘说,“要一个一个见。”

  第一个人是个老太监,快六十岁了,有些微胖,腿脚不好,走路摇摇晃晃。老太监在宫里半辈子了,现今只做点儿清闲活儿,当日他进入正殿是为了给那几盆兰花浇水,顺便在点灯以前把熏香添上。我问过凌波总管,这些确实都是老太监分内的活儿。陛下也说明阳宫的确有个腿脚不好的老太监,好像是干杂活的。

  第二个人是个小宫女,不到二十岁,容貌寻常,无甚出众,一副怯怯的模样,是明阳宫里专门负责抹灰擦地的。当日进入正殿是为了干活。这小宫女在明阳宫五、六年了,陛下却说从未见过她。不过,凌波总管说,这倒有情可原,因为明阳宫是陛下的居所,一切皆以陛下的作息为优先。陛下在时,侍者不准上前打扰,等陛下休息或者离宫时才能洒扫除尘。

  第三个人是个侍卫,三十多岁,长身玉立,英姿勃勃,当日进入正殿是奉了凌波总管之命来取陛下的披风。凌波总管说,当日赴宴前曾劝过陛下穿上披风,陛下不应。入夜风凉,陛下又饮了酒,凌波总管到底命人去取了披风来坚持给陛下穿上。凌波总管说,他只是随便找了一名群玉宫的侍卫跑腿,并不认识此人。这名侍卫说,寿宴当天另一名侍卫染疾,他本该轮休,却被临时召来顶班。大内侍卫总管也证明确有其事。大理寺找太医去验过那名染疾的侍卫,确有腹泻发热之症,不能当值。

  三个人的身份和说辞皆是无懈可击。大理寺一筹莫展,只一味吓唬他们,却不敢轻易动大刑,一方面怕冤枉了好人,更要紧的是怕失了分寸,弄死了人,便死无对证了。

  “娘娘,您看出谁是谍贼了吗?”芳尘问。

  “我有个思路,已经让人去查了,等查出结果,我就能确定了。”我一边对芳尘说话,一边用手指轻叩桌面。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我本无觉察,还是芳尘发现的。

  “覃主子——”昭阳宫的侍者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把一个烧的发黑的东西呈到我面前。

  我垫上帕子,轻轻翻了翻那东西,说:“果然——”

  “芳尘,我已经知道谁是谍贼了。等我派出去的人回来,就可以向陛下交差了。”我笑着说。

  “娘娘到底派人去哪了呀?怎么不让芳尘去,也好记一功。”芳尘不甘心地撅起嘴。

  “等着瞧吧。”我对芳尘说。

  三天后,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我带着两名侍者去明阳宫见陛下,顺便让芳尘去请大理寺卿和湛岚过来——胜利的一刻总得有人见证不是。

  “陛下,”人到齐了,老太监、小宫女和侍卫也被带来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小宫女说,“偷走明阳宫奏折的谍贼就是这个小宫女!”

  我话音刚落,小宫女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冤枉。

  “先别忙着喊冤,”我说,“听我说完再辩不迟。”我将一个物件用帕子垫着搁在御案上,对陛下说:“陛下请看,这是被偷走的奏折。臣妾的侍者在化秽局的垃圾堆里找到的,虽然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一眼能够分辨出来是奏折。本朝奏折的封面皆包了一层石棉,火烧不烬,这才在烈焰中留下痕迹。化秽局每日酉时把收集自内宫各处的可燃废物拉出宫外指定地点处理。偷窃的谍贼是不会把奏折留过夜的。臣妾查了群玉宫的当值记录。这名侍卫的班刚好排在酉时过后。若他是谍贼,把奏折偷来藏进化秽局的废物堆里,时间上来不及。所以,臣妾可断,侍卫与此事无关。”侍卫听我说到这里,如蒙大赦,神情不免放松了许多。

  “再说老太监。”我指指侍卫身边的老太监说,“按照明阳宫的当值记录,寿辰当日老太监和小宫女都值第三班,从午时七刻到申时七刻。从当值结束可以离开明阳宫到化秽局酉时出宫只有一刻的时间。而化秽局收废物的地点离明阳宫颇有一段距离。臣妾亲自试过,凭芳尘的脚力,一刻钟勉强可以赶到,而老太监的腿脚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的。再者,化秽局的人也证明,当日临出宫前,小宫女确实交过一包东西,因为赶着出宫怕误了时辰,化秽局的人没有多看就收了。而老太监和侍卫当日都没有到过化秽局。”说到此处,老太监如释重负。小宫女颤抖不已。

  我接着说:“以上皆为排除之法,证明小宫女的嫌疑最重。若要定罪,除了让谍贼抵赖不得,还需知晓其目的,方为终了。根据内宫侍者记录,这个小宫女是环州浦县人。”在我的示意下,一位昭阳宫侍者上前,将一本户籍簿搁在御案上。我指着户籍簿说:“陛下请看。这是臣妾差侍者专程去环州抄录的浦县户籍记录。小宫女应该姓解名蕊,是乡绅解闵的女儿。可是,据侍者查问,当地还有一女子姓解名蕊,与小宫女同龄,也号称是解闵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同县秀才。侍者将此事告到了县衙。因为是陛下亲自过问的,县令岂敢怠慢,立时提审了解闵,逼问之下解闵招供了。原来,六年前,各州奉令招募清白人家的女子进宫为役,解闵仗着自己有些田产,舍不得让独生女儿进宫为婢,花钱买了个和自家女儿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又贿赂了当时的县令和州官,演了一出冒名顶替。这个小宫女根本不是解闵的女儿解蕊,只是个身家不明的乞儿。那封奏折的内容原本也无甚机密,不过有关各州呈报上来为支持县学的乡绅妻女求封诰命的请赏折子。一般只要陛下批了‘许’字,尚书省自会照办。坏就坏在环州的州官刚上任不久,不知道有这桩六年前的事,把解闵的女儿也报了上来。解闵的户籍上只有一个女儿已经进了宫,等诰命批下来,岂不就露了馅?这可是欺君之罪。好巧不巧,六年前在环州任州官的吴大人现下正在尚书省任员外郎,看到这封奏折被送进宫吓得六神无主,竟出了个昏招,传话让小宫女把奏折偷出来毁了。此事与自身生死攸关,小宫女也只得冒险听从差遣。说来说去,前因后果便是这般了。”我一说完,小宫女就瘫在地上了,口中直呼:“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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