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贵妇一向没什么主见,丈夫宠妾灭妻,她也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
如今夫婿亡故,膝下空无一子,她更是飘零无助,身为宗妇却被族老当众呵斥辱骂。
茫然之下,她望了一眼厅内摆放的棺材,哭得更是凄惨。
不是为失去丈夫哭泣,她是为自己灰暗未知的未来哭泣。
膝下无子,丈夫身死,嫡系旁落,她这个宗妇也不再是宗妇了。
相似的场景在各家上演,一个一个唾骂姜芃姬,应是捂着手中的田产不肯放手。
姜芃姬也不甚在意,有了崔氏的投名状,她在接下来几日又收到了不少“投名状”。
得来的田地算不上肥沃,但用于练兵、建军营、成立造纸作坊,已经绰绰有余。
至于屯田,她带着自己的人去实地考察。
参考了边境的情况以及各处地理,选定了四处作为屯田的重点县城。
因为软禁了几个崇州大士族,不少地方出现了职位空缺,姜芃姬挑挑拣拣之后,要么丢给投靠过来的小士族,给他们尝尝甜头,要么安插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手,让他们在岗位练练手。
一番敲打和施恩下来,崇州气象焕然一新。
不服就杀,谁觉得自己有九条命,大可以过来试一试她会不会杀。
没有这个作为依仗,谁买她的账?
姜芃姬下狠手整顿崇州境内势力,拉一批打一批,再培植自己的势力,玩得不亦乐乎。
“照这情势下去,崇州士族怕是要元气大伤。”
卫慈收到消息,丝毫不觉意外。
啧——想想前世的浒郡吧,她做得更狠。
趁夜包围,血洗士族。
一桩大案,震惊朝野。
那会儿的朝廷威信已经降低至谷底,朝中文武又互相推诿,反而让她捡了便宜。
搞出这么大事情,讨伐谴责她的人无数,最后屁事儿没有。
相较之下,崇州只是死了几个士族领头羊,那是祖坟烧高香了。
“唉,这般举止着实……”一旁的邵光抱着竹简叹息,蓦地又压低声,“不过的确爽快!”
第900章 北方霸主(三十七)
卫慈忍俊不禁。
快刀斩乱麻这样的手段,能不爽快么?
这可是主公一贯的风格。
他无意得知姜芃姬给崔煜嫡长子取的表字,沉默了半晌。
“福寿啊……这是个有寓意的好名字……”
卫慈只说了这么一句,情绪恹恹了小半天。
不过他心结已经结了大半,难受一阵也就放开了。
“卫先生,主公特地让小的给您送来一封信,如今已经搁在您房中了。”
卫慈面露诧异,放下手中竹简,抬头瞧着传信者。
主公有密信给他,肯定有要紧大事,怎么能胡乱放在他房中?
平日有仆从进出打扫,若不慎丢了密信,耽误主公大事,这该如何?
卫慈连忙丢下工作,走路带风地疾步去了自己房间,茶几上果然拜访着一封书信。
他严肃着脸,动手拆了火漆,捡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
卫慈活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僵在原地,连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耳根充血。
里面没写什么要紧机密,但对卫慈来说,远比机密更加要命。
偌大信纸只写了五个字,字形古怪,每个字看着都圆溜溜的,却也是卫慈极为熟悉的。
每当那人心情十分愉悦的时候,她便喜欢用这种特殊的笔体。
【子孝,想你啦。】
想——
卫慈从震惊中回神,忙不迭从席上起身,险些压到自己的袖子,身形踉跄了一下。
他心虚地左右环顾,确定无人之后,这才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偷偷藏到一只锦箱里头。
那只箱子没装什么特殊东西,全是卫慈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的私人物品。
诸如绣样陈旧的香囊、闲来无事画的画、保存鲜亮的兔毛披风……如今又添了一封信。
他原本想将这封信放在箱子上层,不过想到身边的损友,生怕再来一出丰真与他同塌而眠的戏码,卫慈将这封信塞进了折叠披风的里层。他像是毁尸灭迹一般,再将一切归到原位。
因为这封信,卫慈心绪大乱,甚至连睡觉都不安生。
当天夜里他还做了个十分怪诞的梦,以至于醒来之后他眼前还晃着对方做出的七字口型。
【以后你来取名字】
这已经不是取不取名字的问题了,这是惊悚不惊悚的问题了!
卫慈寄扪心自问——梦由心生,莫非自己潜意识也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问题,他始终没有答案。
“主公今日心情不错,莫非是那群顽固分子终于肯服软了?”
丰真抬袖遮住打哈气的动作,一双眼睛近乎眯成一条线,脸上刻着大写的“困”。
姜芃姬笑道,“昨日做了个好梦。”
原来是梦到美梦啦,害他白开心一场。
丰真故作夸张地捶着肩膀,抱怨道,“他们再不肯服输,纵然是冰雪天气,搁置一个多月的尸体,估计也要烂得差不多了。何必呢?他们已经失去最佳反抗时机,如今只是垂死挣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好好防备。”姜芃姬知道士族的能耐,只要没有把他们彻底打服气或者打残废了,他们只要记恨在心,总有一日会暗中反咬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