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聂洵抬脚踢到孟湛的肩膀,对方吃痛一声,松开了双手。
孟恒双目泛着泪花,眼眶布满了血丝,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难道说——这就是孟湛多年来厌弃自己的根本缘由?
仆从私底下说他是生父不详的野种,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孟湛率先反应过来,刷的一下拔出孟恒腰间佩戴的佩剑,雪亮的剑身冲着孟恒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聂洵大脑都来不及思考,一把抓过孟恒,二人滚到一处,避开了这一剑。
此时的孟湛已经没了理智,见孟恒逃过一劫,他立马又紧跟着砍过去。
“你疯了——”
聂洵以剑身抵挡,因为低估了孟湛的力道,佩剑险些脱手。
“杀——杀了这野种——全都是骗人的,这根本就是个野种——”
孟湛双目赤红,苍老的面庞扭曲而狰狞。
聂洵阻挡他杀孟恒,他便连带聂洵一块儿杀了。
“你敢阻挡老夫——你也该死——”
孟湛根本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各种杂乱的念头似乎要将他的大脑撑裂。
“死吧——”
远古时代的文人都学君子六艺,孟湛自然也学过剑术。
这会儿不要命地想要杀聂洵和孟恒,一招一式都冲着死穴招呼,聂洵不慎被割伤了左臂。
“小心!”
孟恒缓过劲儿,眼见孟湛的剑要刺向聂洵胸口,他不管不顾,直接扑上去抱住了孟湛的双腿。孟湛行动受阻,手中的剑自然刺歪了,剑尖贯入聂洵肩头,聂洵的剑则刺入对方的胸口。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当卫慈等人发现变故,连忙赶来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
哐得一声,孟湛手中的佩剑应声掉落。
聂洵也维持着错愕震惊的表情,松开沾满粘稠血液的剑柄。
这一剑,虽未正中心脏,但也是一处要害。
哪怕医官能赶来,孟湛也难逃一死。
胸口传来刺痛,狠狠压过了涨疼的大脑,理智慢慢归拢,狰狞扭曲的脸缓和下来。
“士、士久——”
孟湛张了张口,语调带着几分平和。
孟恒维持着呆滞的神色,木愣地松开双手,转而扶住孟湛的身体。
粘稠刺目的鲜血冲击着他的眼球,让他六神无主。
苍白的唇瓣哆嗦着,他道,“孟、孟家主?”
孟湛听到这个称呼,失了血色的面庞闪过一丝嘲讽和疲倦。
胸口抽疼,他垂下头,顺着剑柄的方向,望向将剑尖送入他身体的青年。
二十五六的年纪,容貌迤逦,眉心缀着一颗嫣红朱砂痣——
这张脸?
这颗朱砂痣?
蓦地,姜芃姬的话在他脑海响起——
【……庶姨母为你生下的嫡次子,天生眉间缀一颗朱砂痣的男婴……他本是孟府嫡次子,在你的操控下被那畜生庶子换走身份……出生不满月就被仆妇埋入冰冷的泥地里——】
第1084章 孟湛之死(二)
【……一个孟悢你都能如珠如宝地宠着纵着……】
孟悢是谁?
孟府庶子,身份地位的贱妾所生的儿子,因为孟湛的偏心而占了嫡子的名头。
脑海中的声音不肯放过他,清晰点名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身为宗子的孟恒却被你们父子拖累得考评落榜……】
孟湛想起这话,本就难受的胸口,越发疼痛,好似有一只手捏着他的心脏,试图要将心脏捏爆。孟湛难受得开不了口,面上血色尽失不说,双手双脚也变得冰冷,好似冰坨子。
抛开一切的偏见和敌意,孟恒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宗子。
性格温和儒雅,行事周全细致,哪怕不能让孟氏更进一步,但也不会像他一样尽失民心。
因为他的漠视,生下孟悢的贱妾被抬为贵妾,拥有如夫人的权柄,身为嫡长子的孟恒处境艰难。这般境地,年幼的孟恒还能为自己谋得出路,远赴上京求学——如今想来,确实不凡。
只可惜,孟湛一直以为孟恒是野种,还是古蓁背叛他的铁证,根本不待见他。
如果家族长老没有押着他,让他立孟恒为宗子,他也许不会这么厌恶这个孩子。
孟氏家大业大,还能缺孟恒那口粮食?
偏偏孟恒成了宗子,占了不属于他的位子——
孟恒表现越好,越将孟悢衬得连泥巴都不如,孟湛便越憎恶他,将他视为难以抹除的耻辱。
想到这里,孟湛陡然想起姜芃姬那句话——
古蓁所生第二子,那个嫡次子真的死了?
孟湛疼得面颊冒汗,眼前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但他仍不甘心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聂洵。
这张脸,他怎么会忘记?
聂洵的相貌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古蓁,充满着朝气,眉梢都写着飞扬神采,一眼便难以忘怀。
眉心缀着的朱砂痣,嫣红圆润,似乎要将旁人的眼光尽数收拢。
这一瞬,孟湛便猜出了聂洵的身份——
他口中发苦,难以言喻的情绪缠绕他的心肺。
虽说不知聂洵的名字,但看他一身风仪,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万万没想到——
他亲手抛弃的两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他如珠如宝疼宠的庶子,竟是不堪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