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女人见证杨思最不堪的一段往事,如今被姜弄琴撞了个正着,他浑身都不对劲。
女人问道,“你又是谁?”
姜弄琴冷笑以对,不想回答,这女人来历不明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免得杨思等会儿又朝自己求救。
杨思见她赖着不走了,面子更是挂不住,只想着速战速决,趁早解决了完事。
“说罢,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女人被他的冷意冻到了,肩膀瑟缩一下,咬紧了下唇。
她和杨思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人性情很狠,“听说你得了贵人青眼,如今青云直上了。妾身不求别的,只求你行行好,救一救妾身和四儿,只要你开口讨要,我们娘儿俩就有救了。”
杨思冷笑,“凭什么?”
“就凭——”女人左思右想,咬牙道,“凭姐姐临终前的话。”
杨思双眸蕴含着杀意,面上却挂着笑,他问道,“你有脸提她们?我离开疆定郡之前将你从楼子赎出来,已经仁至义尽。如今你又出现在这里,必然不安好心,你怎么有脸开这个口?”
一旁的姜弄琴充当吃瓜观众,看了一场充斥着恩怨情仇的大戏。
女子含泪道,“妾身只是一介弱女子,不这么做,早被人剥皮抽骨,死无全尸了。”
杨思不想听这人满嘴的谎言。
女子又道,“妾身诓骗那些人,说四儿是你的骨肉,他们便将四儿抓了起来,若是你不肯帮这个忙,我们娘儿俩真的活不下去啊。杨靖容,便是看在娣娘她们面子上,再帮帮忙好么?”
杨思差点儿被气岔气了。
虽然他和丰浪子一样私生活风流,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喜当爹。
女人口中来来回回念着那两句话。
当年杨思将她从花楼赎出来,她便从良嫁了个男人。
但那个老实男人实在命短,没多久便死了,留下她和腹中三月的孩子。
婆婆一直芥蒂她的过往,怀疑遗腹子的血脉,狠心将她从家里赶了出去。
后来,她又改嫁给另一个男人,没多久这男人也死了。
第三个男人倒是活得久一些,她以为日子安稳下来了,没想到丈夫被抓去服徭役死了。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日子实在是难熬,外头又兵荒马乱,她只能再次嫁人。
第四个男人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没钱就打她和儿子,还唾骂她进门几年生不出孩子是因为以前伺候的男人太多了。之后家里穷得过不下去,他竟然打算让她重操旧业,还想将她儿子也拉去做伺候男人的小倌。一怒之下,她便拿起家中砍柴的柴刀,砍死了那个男人!
邻里将她扭送到府衙,她为了活命只能搬出了杨思。
她不知别的,但她知道杨思碰见贵人成了人上人了,攀上他的关系说不定能活命。
“军师有遗落在外的子嗣?”姜弄琴忍不住开口。
理智上来说,姜弄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毕竟杨思和丰真是一丘之貉啊。
杨思却道,“没有的事情,少污我清白。”
“可我瞧你们俩挺熟。”
杨思一语带过,“年少认识罢了。”
“方才她说她诓骗别人四儿是你的骨肉,难不成——那些人想用冒牌的子嗣妻儿要挟你?不过,许裴他们也不是蠢的,若你和这女人没点儿干系,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说辞吧?”
杨思还真是无处反驳。
“仅仅这样,似乎也要挟不了什么。”姜弄琴疑惑。
杨思道,“她曾是青楼女子。”
姜弄琴瞬间明白了。
杨思的出身众人皆知,若是他和娼妓有了儿子又将母子遗弃,传出去会被人耻笑一辈子。
父母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但他却做出了和父亲一样的举措,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玩意儿是能遗传的,娼妓的儿子终究上不了台面。
杨思又道,“她的儿子还被扣留了,若是战事爆发,孩子被祭旗——”
姜弄琴面色也沉了下来。
要真是这样,杨思这辈子算完了。
敌人可以借着这个作为把柄,暗中策反杨思。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事实成立的基础上。
“你和这女人真没关系?”
“认识,但没有露水关系,那孩子跟我无关。”杨思叹了一声,说道,“她上头有两个姐姐,长姐比我大,二姐与我同岁,他们家就在我读书的茅屋旁边。她的长姐唤做招娘,二姐便是刚才提到的娣娘。娣娘虽是个女子,但生而聪慧,好学上进,几乎是一点就会……”
招娘作为长姐很疼妹妹,知道二妹被邻居朗朗读书吸引,她也想认字,便厚颜上门请求。
起初,杨思是不答应的。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也想学字?
后来还是心软答应了,因为娣娘的天赋超乎他的想象,这让杨思生出较真儿的心思。
这么过了一年多,杨思和邻居也混熟了。
他和娣娘年纪一样,倒是有些青梅竹马的味道。
然而——
“……她们的父亲却不是个东西,年轻的时候欠了一堆赌债被逼得逃到了外乡,娣娘的母亲为了三个女儿不被讨债的抓去,甘愿卖身风月,以身抵债,劳碌数年染了一身病,死后连口薄棺材都没有,一卷席子就被随地葬了。娣娘父亲听闻债务还清了,壮着胆子回来了。这烂人不记教训,躲在外乡还滥赌,欠了债,回家之后想将娣娘三姐妹也卖入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