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吐血之后,那个被仇恨冲昏的脑子勉强能找回些许理智。
“把人带上来……我倒要问一问……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对悢儿下如此狠手!”
说完,孟湛竟然失态地红了眼眶,额头青筋暴起,哪里还有之前儒雅温和的湛然风姿,硬生生像是老了二十来岁,一旁的友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肃着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多时,扈从头领已经狼狈地扑倒跪在孟悢的棺椁之前,一张长满胡茬的脸布满了泪水。
“杀害二郎君的人,正是贼人孟浑!他、他……他将老爷骗了呀……”
扈从头领心中惴惴不安,惧怕萦绕他的大脑,仿佛下一秒孟湛就会起身拔剑砍下他的头。
孟湛冷冷地狞笑,那模样阴狠而狰狞,“说!仔仔细细说来!孟浑……呵呵……”
友人瞧了,心中微微一蹙,还是第一次瞧见孟湛露出和煦笑容之外的表情,浑身戾气,令人瞧着很不舒服……不过考虑到对方刚刚痛失爱子,这样的表现也不算过。
扈从头领暗暗攥紧了拳头,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全看这次了。
酝酿好情绪,扈从头领将酝酿一个多月的说辞说了出来,努力将重点放在孟浑的奸诈,渲染发现尸体时候的场景,将自己描绘得忠心耿耿,奈何敌人狡猾,只能抢回孟悢的尸体。
“……老爷,您一定要为二郎君做主!”扈从头领狼狈伏在地上痛哭,涕泗横流,若是平时这样,孟湛还不一脚踢他胸口,此时却能为自己刷一刷感情分,让他能顺利保住小命,“……属下刚将二郎君尸首抢回来,便发现二郎君他、他……他是被人硬生生放血致死的啊……”
此话一出,孟湛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右手紧紧抓着左胸的衣裳,牙关紧闭,唇色发青。
眼看着他又要闭气惊厥过去,没想到孟湛凭借过人毅力缓过劲来,眼色带着极度的冰冷。
“你说……二郎君是被孟浑放血而死?”
这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难怪,悢儿的尸体会是那副青紫模样,纵然腐烂了一部分,但尸体的确比正常人的怪异。
“是!”扈从头领艰难地点头,眼泪不要钱地簌簌流下,“属下看护二郎君不利,请老爷允许属下为其报仇……等大仇得报,属下必然自裁,到了地下,定然好生护好二郎君……”
孟湛胸口急剧起伏,一旁的爱妾已经熟稔地扶住他,抬手为他顺气。
良久之后,久到扈从头领以为自己此次必死无疑,孟湛冷傲的声音传入耳畔,无疑是大赦!
“免了……你有这样的忠心,悢儿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孟湛这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眼角余光落向那位友人身上,生硬道,“悢儿的仇,一定要报!我堂堂孟氏子,沧州孟氏之名,岂是那等乱贼能羞辱的!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此时,扈从头领似乎想起什么,觉得孟湛这把仇恨的火焰还能烧得更旺一些。
怎么说也是孟湛下属,他深知这位的为人,此时能勉强镇定,饶了他死罪,无非是顾虑还有外人在场,不便彻底暴露本性……等那位友人吊唁之后离开,他恐怕会凶多吉少。
所以,扈从头领耍了个心眼。
他面色哀戚地从怀中取出一块蓝色的粗布包裹,将其解开。
孟湛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他,“这是什么?”
扈从头领回答,“这便是贼人羞辱孟氏、愚弄属下的铁证……”
孟湛一把抓过来,将每一卷粗布都细细看了一遍,越是看,双手颤抖越是厉害。
直到最后,他展开那张最大的粗布,上面的龙飞凤舞的字以鲜血写的,如今早已凝固变暗,散发出一阵熏人的腥臭,孟湛的爱妾正想凑上前看个究竟,被这股臭味给熏退了。
【言而无信者,孟氏柴狗也……】
一看到这个开头,孟湛只觉得脸颊发青,好似有人狠狠掌掴他百来下。
【……孟氏想以孟某做筏子,辱吾妻女,令她们死后亦要蒙羞……】
孟湛心中一凌,不敢相信以孟浑那个武夫的脑子,竟然能看穿他这个举动的真正目的。
展开粗布的双手依旧在颤抖,他忙不迭地继续看下去。
【……你们要做初一,也别怪孟某做十五。孟悢不死,如何对得起……】
孟湛心口传来阵阵剧痛,额头青筋暴涨,脑袋涨疼无比,天地好似都在摇晃不停。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在众人失措惊呼之中,孟湛脸色灰白地软倒在地,粗布无力落地。
短短一天,数次吐血。
伤及根本,寿数不长。
友人上前扶住孟湛瘫软的身体,声音温和地让下人去请医官,将孟湛转移到室内。
第240章 粮铺之争(一)
“小妇人先替夫君谢过……”
孟湛的友人不动声色地挪远一步,避开孟湛妾室的礼。
不说别的,光凭刚才不慎听到的八卦来讲,他觉得……孟氏之名,见面不如闻名。
孟氏以庶充嫡,这等违背人伦的举动,简直闻所未闻。
这些烂摊子,他可不想沾染。
“孟郡守此番波折,需要静心休养,且不可再次动怒,以免伤及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