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跟你提过,你哪次不是当成耳旁风?宗妇,不是你待在内帏擦粉抹脂,整日扮得花枝招展便能胜任的,多少族人在看你笑话?你嫁进来四年多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因为你的影响,族内风气变得浮躁多了?家风清正才是传承根本,我不能为你害了风氏。”
风杜氏被刺得险些提不上气,半响才怨毒地道,“那还不是你的母亲处处插手?总说我这里做得不好,那里做得不好,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贪恋权势,为老不尊,她逼我的——”
啪——
她话未说完,耳边倏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掌声,风珪一掌拍在一侧的桌案上,力道之大,整个桌面都在细微颤抖,风珪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心,眼神复杂。
“你的心啊,到底是什么做的?狼心狗肺么?”风珪道,“母亲这几年对你有过亏待?她本该享受天伦之乐,儿孙绕膝,若非你这般……她何至于年纪一把还操心你的事情?”
风杜氏实在是被风珪刚才那一下吓到了,她以为对方会抬手掌掴她,最后还是落到了桌案。
“和离吧,好歹是夫妻一场,你我都留最后一点体面,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
风杜氏后槽牙哆嗦,仍旧是不甘愿。
“风怀璋,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哪个狐媚子将你的魂儿都勾了——”
肯定是这样的,不然一向迁就容忍她的风珪怎么会突然暴脾气要和离?
绝对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想让她退位让贤。
“若是我心里真的有人,光明正大迎进家门即可,你能奈我何?”
风珪简直哭笑不得,同时又为自己不值,四年了,竟然还得不到这人半点儿信任。
“那人是谁?难不成是那个小贱蹄子?那个叫长生的贱种,竟是你和你弟媳的?”
若非如此,为何自己不过是骂了长生一句贱、种,他的反应就这么大?
风杜氏眼露凶光,恶狠狠咬着后槽牙的凶戾模样,看得风珪万分陌生。
他简直要气笑了,“你若再乱说一句,磨了最后一丝情分,相信我,你面前不止一杯鸩酒!”
风杜氏听后,脸色煞白如雪。
谁都想活,她也不例外,刚才说宁愿一杯鸩酒也不愿意和离,不过是气话而已。
她一直知道风珪的脾性很好,温和端方,似乎天塌了都不能让他蹙眉。
这样的性格,渐渐让她有恃无恐。
事实证明,她真的不了解风珪,这人狠下心来,她都发憷。
风珪道,“我也看过中诏推行的什么女四书,你也重温重温,反省反省,看看自己做到哪一条了?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这便是中诏无数大儒推崇的‘女德’?当真是让人作呕!”
“将你之前那番话,每一个字都细细嚼碎了,然后咽回肚子里。若是二弟和二弟妹因为你的胡言乱语而夫妻离心,我不仅仅会赠你一杯鸩酒,还能一条白绫亲自送你上路!”
夫妻之间闹得这么难看,彻底撕破脸皮,这是风珪从未想过的。
风珪夫妇和离,这对于风氏来说可不是小事,毕竟风杜氏已经上了族谱。
若是和离,可不是收拾嫁妆滚回中诏那么简单,还需要消除族谱上的名讳。
第二日,风夫人知道风珪与风杜氏在房中大吵,心中颇为愧疚。
“再等两年,为娘给你寻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绝不考虑中诏那一窝子蛇蝎了。”
风珪揉眉。
不再续娶是不可能的,宗妇对于风氏来说很重要,几乎能影响整个宗族的繁荣和延续。
不过……他膝下两个孩子还太年幼,过两年续娶,他不放心。
“再等个三五年吧,只是这段时间还要辛苦母亲了。”
第598章 陛下肚里能赛龙舟(一)
风杜氏也算是厉害了,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记录——第一位和离的宗妇。
等风瑾和魏静娴收到消息,风仁这位族长和几位族老已经同意此事,开了宗祠将名字除掉。
任凭风杜氏,不,杜氏如何吵闹嚷嚷,风珪都不再见她,遣了百余名部曲护送她回中诏。
至于两个年幼的孩子,风珪打算亲自教养,实在忙不过来再请父母帮忙照看一二。
魏静娴叹息地道,“大伯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长幼有分,嫡庶有别。
风珪是宗子,拥有袭宗权利,同时也要承担整个风氏的压力,权利与责任并存。
“是啊,大哥这些年的确不容易。父亲致仕早,皇帝隐隐想要打压风氏,他的责任也重。”
风瑾小时候还觉得不开心,为何同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他和弟弟却不能和大哥一较高下,难道他们比大哥差很多?稍稍年长之后才明白过来,宗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压力太大了。
世上难有千年王朝,但有千年世家。
可世家传承千年是那么容易的?
每一代族长,不仅要稳固家族在外界的地位,还要肃清族内污糟风气,保证传承不断。
风氏以“清正”传宗,但人心是复杂的,有利益之争便会有龌龊,如何能维持清正的家风?
作为族长和宗子,不仅要令族人齐心一致,还要肃清家族风气,防患于未然。
风瑾和风珏虽然不能继承风氏,但家族不会短了他们吃穿,他们还有一定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