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娆对着镜子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脸，在看到眼角的皱纹后忍不住狠狠地把桌子上的胭脂水粉都摔在了地上。
“夫人，您怎么了?”
一直跟着娆娆的嬷嬷走进来，娆娆顿了顿道“嬷嬷，我老了。”
“夫人在说什么啊, 您啊, 看着和刚嫁进白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 不一样。
娆娆在心里道，她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头上也有了白发，她老了。
这十年, 娆娆过得其实并不算好。
她刚嫁进白家的时候跟白庭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 但是这段时光实在是太短暂了，白庭很快就忙于学业，而她则被各种各样的琐事搞得焦头烂额，白母对她这个媳妇很不满意，各种挑剔，甚至还当着下人们的面表达过相看的时候走了眼, 竟然选了一个这么不当事的媳妇回来，后来白庭科考中第，认了一个县丞的职位，她又开始懵懵懂懂的跟那些官员的夫人打交道，就算是嬷嬷随时跟着自己，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白庭丢了面子，对待这个妻子也多了许多冷淡，更是曾问她，以前明明很明理谨慎，现在怎么如此天真幼稚?
娆娆大受打击，为了不让白庭失望，做好这个白家的长媳，她开始努力的学习各种礼仪各种人情往来各种世故，终于勉强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及格的媳妇，可是这个时候另一个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她没有孩子。
换骨留下来的后遗症，她找了很多凡间的大夫，通常这些人只是隐晦的说一句“子嗣艰难”。
成亲两年无子，原本就对她诸多不满的白母终于忍不住找了她去喝茶，话语中绵里带针。
“湘禾，我不是那些个恶婆婆，也没有说你成亲几个月怀不上就给庭儿纳小，但是这都两年了，你还是没有消息，庭儿现在是朝廷命官，更是我们白家的长子!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自己选两个丫鬟开脸吧，以后生下孩子就记在你的名下，也不影响什么……”
娆娆恨得牙都咬出了血，回去忐忑的跟白庭说了白母的意思，但是想象中的拒绝并没有发生，白庭只是沉吟了一下就道“娘说得没有错，你选两个老实的丫头吧，生了孩子你就是嫡母。”
娆娆天旋地转。
白庭并不是一个好色的人，但是确是一个古代传统的普通男人，重视前途，重视嫡妻，更重视子嗣。
话本中说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可能发生在白庭身上的，他可以容忍娆娆处事上的不成熟，但是却不能容忍自己一直无子的事实。
娆娆这时候终于有点清醒过来，身边的嬷嬷也劝她“不过就是两个丫头，生了孩子也掀不起风浪，夫人忍一忍，哪个男人没有个通房小妾的?”
忍一忍，娆娆忍了，她还是给白庭安排了两个通房，在先后生下一子一女之后，两个通房先后被提为姨娘。
两个姨娘颜色并不出众，白庭也不经常去，娆娆以为有了孩子，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插进她们之间。
可是第六年，白庭亲自开口要纳一个良妾。
那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姑娘，但是知书达理相貌清秀，整个人仿佛江南的烟雨，温柔的像是一汪水。
良妾进门的那天，娆娆整颗心仿佛都裂开了。
她想到那时候跟妹妹的对话——“当妖多好的，没有约束，自由自在。”
那时候自己怎么想的呢?那个时候的她觉得，凡间的约束也是快乐的。
白庭不至于宠妾灭妻，但是对于这个良妾的宠爱，确实是多过了她这个正妻，这种宠爱在这个良妾生下一子之后，更是上了一层楼。
她看着白庭跟这个良妾之间的情意绵绵，心里凉的像浸了水，当年她跟白庭也有过这种时候，但是后来……后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后悔了。
她怀念妖山的竹屋，妖山的湖水，妖山的清净自由。
她后悔了。
她想尽各种办法，通过各种途径，终于找到了当年帮她换骨的那个小道士，小道士已经变成了中年人，看到娆娆找过来的时候异常惊讶。
“她呢?她在哪?”
道士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现在的娆娆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肆意快活，任性嚣张的女妖了，她眼神里充满着挣扎和困顿，虽然还是美丽，但是跟他一样，都在慢慢变老。
娆娆已经不是那个美丽飞扬的少女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平凡的美妇人。
“她在哪?她不是不想当妖吗?她在哪?我要跟她换回来……我要换回来!”
道士抿了抿唇，低声道“她走了。”
“走了!?”娆娆惊呼一声“去哪里?她不在妖山了吗?”
“你们……第二年，她就离开妖山了，”道士道“她说她要好好的享受妖的生活，等到变成厉害的大妖的时候，她再回来。”
娆娆绝望的摇头“不……不，她不是不喜欢当妖的吗……我娘呢?我娘知不知道这件事?她为什么没来找我?”
“她早就知道了，”道士看着娆娆道“但是她说，那是你的选择，她不会去干涉的。”
“不……不……”
不可置信，不愿相信，但是最后的希望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