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歧对自己的猎犬大黑那是宝贝的不得了,端看他千里迢迢从会稽学馆把大黑一路带到这里就知道了,只要不忙的时候,马文才出去溜象龙,傅歧也一定会出去溜狗。
因为大黑是猎犬,能看家护院,性子也凶猛,所以一般出门,傅歧都用链子将它拴着,生怕它吓到老弱妇孺。
但这沛县里的老弱妇孺,却似乎是不怕狗的。
不但不怕狗,看狗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那眼睛还在放光。
莫说傅歧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就连大黑都感受到了,平日里走起来耀武扬威的它居然呜咽一声,乖乖跟在了傅歧的身后。
“大黑啊,你也觉得不太对啊?”
傅歧蹲下身,摸了摸大黑的头,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我们再晃晃,晃晃就回去。”
大黑嗷呜一声,摇了摇尾巴。
一人一狗随意遛着,也没什么目的,只是遛着遛着,傅歧突然就察觉到为什么不对了。
他和大黑逛了这么多地方,就没见到一只狗!
但凡集市或人烟聚集之处,狗是肯定少不了的。达官贵人尚且能用家丁看家护院,小门小户最方便的就是养条狗,何况野狗繁衍最是厉害,一生便是一窝,有些城中野狗太多,恶犬伤人,还要出动衙役去打狗。
即便是这种水患刚退的县城,逛了几条街了没见到一只狗,也实在是少见。
想着想着,傅歧脚步咯噔一顿。
沛县……
沛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是不是他忘了什么?
想着想着,傅歧一脚踏入了一片集市,鼻端立刻飘来一阵肉香。
那香气散发着引人垂涎的味道,傅歧逃家出来时抓了不少钱,此时一闻这肉香,再想到路上几乎都是凑活着过得,立刻低头对脚旁的大黑笑着说:“走,小爷吃肉,你啃骨头,我们都好好开开荤!”
“嗷呜!”
大黑却露出害怕的表情,使劲摆头甩尾,整个身子更是往后猛退。
傅歧没多打量大黑,还以为它是兴奋的,手中狗链一扯,拉着大黑就进了那片集市。
一入集市,那阵子肉香便无孔不入地钻入傅歧的鼻中,只是一进去,他就闻到了好几种浓烈香料的味道。
“想不到这市井集市之中,还有这样的美味。”
傅歧闭着眼,使劲嗅了嗅,大步往前走去。
这一抬腿,就撞上了一家肉铺。
只见那巨大的案台上有一屠夫频频挥斧,将案上的肉剁成一块一块,直接抛入身边的大锅之中。
大锅里煮着的却是酒,那肉进了酒中被煮了片刻,又有一人将其捞出,放在一旁的水桶中冲洗,再端到后面
傅歧被这血腥气吓得退后一步,抬头一看,肉铺上挂着一排狗头,有黑有白有花,一颗颗头颅上面血迹甚至未干,呼呼的冒着热气。
肉案一侧挂着一张幡子,在风中猎猎舞动,上面绣着“李家狗肉”张牙舞爪的四个大字。
狗?狗肉?
傅歧表情僵硬地往集市里看去,只见这一条街,有煮肉的,有熬汤的,有杀狗的,还有卖狗的。不远处还有一排木笼,里面用粗麻绳捆着各种狗,有些明显就是野狗,有的却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
杀狗的也不拘地方,几个人按住狗,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拿起尖刀就在喉咙上捅上一下,立刻有人拿着木桶过来接血,没几下那只狗连哼都哼不出声就倒在了地上。
傅歧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他手中的狗链却剧烈摇晃了几下,往后扯去。
沛县……
沛县,高祖……
高祖,樊哙……
樊哙好像起家之前屠狗的来着?
傅歧茫然四顾,见这集市里有不少地方的幡子上还打着“樊氏狗肉”、“ 鼋汁狗肉”的名号,立刻打了个哆嗦。
“大,大黑……”
傅歧颤声道。
“我们好,好像来错地方了……”
“可不是来错地方了嘛!”
大概是傅歧衣衫穿的太好,虽然只在集市口没有进去,但还是有店家殷勤的小厮迎了出来,笑嘻嘻地接话。
“这李家肉铺杀狗虽然是一条好手,可是却不接外面的活儿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傅歧往前面的“樊氏狗肉”店里引,说话速度极快。
“也有客人嫌我们的狗不干净外面带的,其实我们的狗都是现宰的,客官要现挑现杀也行,就是费些时候,若是您自己带狗来加工也是成的,就是要收八十文的工钱。”
“什,什么工钱?”
傅歧迷迷糊糊地被带着走,脑子里警声大作。
“杀狗做狗的工钱啊!我们樊氏的狗肉是做的最好的,老字号,杀狗利索绝不浪费一滴血,狗肉色泽鲜亮,醇香扑鼻,味美不腥,肉质韧而不挺,香气浓郁持久,肉质松散,熟烂不腻,您只要一尝就忘不了!”
那小厮洋洋得意地看了眼傅歧脚下的狗,啧啧称奇:
“小的看看客人您这狗……啧啧啧,这都是腱子肉啊,这样的狗看着精神,做起来吃肉就老了点,八十文怕是不行,费工,费工!”
“嗷呜,汪汪汪!”
大黑一看到那小厮望向自己的眼神,顿时疯癫一般叫了起来。
大黑一叫,整个集市里还能叫唤的狗都跟着大叫,不时有各家打狗或是骂狗的声音,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