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困龙堤哪里是那么好损毁的?我看现在这情况,就算令长你想去扒了那堤,恐怕第一个来护的不是几家士族,而是那些指望着靠借粮度日的游手好闲之人。”
这年轻的佐吏是贫民出身,对现在的局面,比梁山伯还要绝望。
“所以还是要借势啊。”
梁山伯叹气,转了个方向,往衙门后堂的位置而去。
后堂里早有梁山伯吩咐的皂班把守,牛班头是个本性正直的人,早已经投靠了梁山伯,所以他底下的皂班还能使唤的动,算是梁山伯唯一能动用的鄞县原班人马。
见梁山伯来了,几个腰间佩着武器的武头让开了道路,让他和佐吏进去,重新把守在门前。
屋子里,杨厚才见梁山伯来了,连忙对他跪下。
“梁县令……”
“你先起来。”
梁山伯将他一把拉起,匆忙道:“时间宝贵,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村长和姜山村的人来县衙的时候,你和我这佐吏换了衣衫,乔扮成他的样子,悄悄从后门出去……”
他指了指身边身材矮小的年轻佐吏,杨厚才也只是个少年,两人身材相仿,长相也有几分相似,只是气度不同。
不过他这佐吏也是生人,来鄞县没有多久,杨厚才戴上头巾,再低下头,远远的看着,不是熟悉的人也分辨不清楚。
两人见梁山伯如此慎重,连话都不敢多说,立刻脱起衣服相换。
在他们换衣服的时候,梁山伯在一旁解释着。
“我来的晚,根基不牢,而你们连家人的尸首都没抢回来,所谓是死无对证,彼强我弱,鄞县士族打死无辜百姓、修建困龙堤改变风水的事情,在我这里没办法替你伸冤。”
梁山伯见杨厚才手一颤,继续说:“但是‘龙气’这种东西,历来最是敏感,乡野术士可以胡说,士族却听之任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拿着它上会稽学馆,报我的名字,去找会稽学馆的馆主贺革……”
他对杨厚才递上书信。
“这书信只是引荐,丢了也没关系,你不必拼死护着。只要你见到贺馆主,将此间的情况说明,他自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会稽郡的太守之子,衡阳王世子。”
梁山伯见杨厚才两眼乍然放光,知道他听懂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计划实在冒险,如果来的是如姜老汉一家那样老实的人,恐怕连城门都出不去。
但杨厚才不一样,虽然他只是个孩子,却能在几家大族的围追堵截之下掩人耳目,甚至藏身在城中伺机鸣冤,一定是意志过人的聪慧之辈。
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费心力、甚至赌上自己的前程去帮他。
“世子性子内敛,不爱出门,唯独礼佛、又爱棋,馆主每月定会出门几次,去西林禅寺陪他对弈。到时候,无论你是冲撞行驾也好、跪倒山门也好,只要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梁山伯语气重重一顿。
“我便有理由去放了那‘蛟龙’!”
第243章 生路难行
龙往往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之人, 但这时并不是只有皇家能用。否则端午节赛龙舟、上元节舞龙灯,早就会涉及到龙而遭到皇帝们的禁止,而“赵子龙”、“卧龙”之类的名称也不会有人敢用了。
更何况他们困住的还是“蛟”而非“龙”。
这么缜密的谋划, 甚至连该把握的“点”都抓住了, 让梁山伯根本不可能相信这只是一个乡野术士的偶然之举。
但现在这个时候,“蛟”是个很敏感的事情。当年也是有人信誓旦旦说淮水里有蛟龙作乱, 所以浮山堰迟迟无法合龙, 甚至不惜用“镇龙铁”镇压, 后来浮山堰合龙了,却没人再追究那只“蛟龙”到了哪里。
现在又来一只“蛟龙”,若事情捅上去了,就是给会稽太守添乱。
更别说, 会稽郡的太守是正宗的萧氏皇族宗亲, 理事又是世子,在会稽郡里,“蛟气”和这位宗亲息息相关。
所谓气运,总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白的联系的, 此消彼长,他们的“蛟气”长了,消的是谁的,就不好说了。
一场动乱,以愚昧迷信起,便只能以同样的方式终了。
他匆匆送走了杨厚才,确保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佐吏, 这才回返衙门。
和他猜想的一样,人人都关注在他召集各乡村长里长讨债上,对于后衙里原本来告状的小子还在不在并不感兴趣。
只要皂班守卫的人还在那间小屋门口,杨勉就会相信他还在衙中。
今天过去,他和鄞县士族、县衙蛀虫们的战争,就要正式打响了。
。
对于鄞县的百姓来说,这半个月的时间过的每天像是在看大戏。
城中百姓不提,住在城中的,大部分是不用种地的,甬江泛滥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到了时候城中就会来一群“灾民”,甚至对于很多城中百姓来说,这些灾民进了城,并没有坏处。
一到了灾民进城,平时十文便能请到的人,三文就能请到,有些甚至不要钱,管饭就行。同理,一应和人力有关的花费,更是贱到不行。
有些家境都只是平常的人家,到了那时候都能请个短工照顾家中生计,至于浆洗粗活这样的事情,花费不了几个就能请人做好。
鄞县县令“催债”这件事,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梁山伯要“捞钱”。因为杨勉等人的推波助澜,外界的传闻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