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是性子温和之人,先是遇见贪官污吏,又遇见那狡兔三窟的马贩,若是还在北地之时,这样的早就抓了送官,怎么也让他们掉一层皮。
可到了南边,他却处处受困而不得伸展,早已心有不耐,偏偏他以礼相求,又愿意出资买回自家的马儿,这公子却故意刁难,姚华多月来压抑的重负陡然爆发,轻叱出声。
“便是我死了,也要将马带回!”
马文才两世为人,却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般凶险的杀气,顿时汗流浃背,几乎要惊厥过去。
哪里来的杀星?
“您说要我证明那马是我的……”姚华向前逼去,直贴向无法动弹的马文才,扬起了嘴角。
“想证明还不容易?只要您让我见了大黑,一声唿哨,便有分明。”
听到那马的名字,原本还噤若寒蝉的马文才也不知为何脑子一抽,竟一时忘了她的煞气,脱口而出。
“大黑是什么蠢名字!它明明叫象龙!”
小剧场:
大宛宝马难以繁育,我家中为了不使它的血脉断绝费尽苦心,它绝不可在我手中丢失。
第一代祖先越影:(嫌弃)咦嘻嘻嘻!(太丑太丑拉走!)
第二代:(嫌弃)太瘦太瘦拉走!
第三代:(嫌弃)太弱太弱拉走!
第四代,第五代,第六代……
第七代:(嫌弃)老子要自己去找!
花家后代:(跪地)祖宗啊,你就煽了它安心陪你入土为安不行吗?为毛要留下这祸害的后代啊!我们世世代代掉几层皮啊!
第41章 一往无前
“它叫什么并不重要好吗?”
姚华偏过头揉了揉额角。
马文才也一副“我特么在犯蠢”的表情,干脆地闭了嘴。
其实看着马文才一介书生居然还能在自己的气机牵引下反驳出声,姚华很是意外,但意外之后,听到他喊的是什么,姚华有些头痛。
所以才说南方人好难沟通,说个话肠子弯弯绕绕根本都听不懂什么就算了,说半天鸡同鸭讲还说不到重点。
现在是要讨论大黑叫什么名字吗?现在明明讨论的是到底要不要把大黑物归原主吧?
姚华心里很是憋屈,但他只能用杀气震慑他,却不能真的杀了他。
就是这一闪神的功夫,便让马文才抓住了机会,往后退了一步,从那铺天盖地的杀气中抽身出来。
但正是因为这有如实质的杀气,马文才动摇了。
那是匹好马,却不值得用他的命来换。
像是这样的武夫,正如他所言,有一匹大宛种的宝马恐怕是用了数代人的心血维持下来的,一旦不管不顾夺人所爱,一结仇便是结仇全族,一捅捅一窝,今日可能是姚华,明日又是姚大、姚二、乃至子子孙孙……
更有可能在讨要无门之下,动起杀心。
反正他是降将的参军,又不是什么举家而降的将种之家,杀完人窜入山林之中,谁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他是要留作有用之身干大事的人,不能因小失大。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反正不是他怂了!
那姚华显然也不是个蛮横无理之人,见马文才退了一步,不但没有什么洋洋自得的表情,反而躬身也退了一步,抱了抱拳。
“惭愧,控制不住情绪实乃无能之举。实在是在下这几个月心力憔悴,心中有焦躁之气,并非故意为之。”
马文才向来是你给我三分尊重我回敬你七分的人,闻言点了点头:“罢了,你既然这么看重那匹马,给我十万钱,我将它还与你吧。”
听到马文才的话,黝黑的少年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十万钱?你买那马不是只花了一万钱吗?”
不要骗人,他们都找那马贩问清楚了!
果然是这样……
这些脑子里只张筋肉的武人……
马文才嘴角露出不屑之意。
“一万钱?”马文才冷笑着,眼神像电光一般向他射了过去。“你只看到我买马用了一万钱,你可看见我为了让那些高门子弟不去买它,要花多少钱?仅仅是游说诸家交际之钱,早已超过五万钱。”
他清越的声音在门厅中响起。
“如果任由他们将它买回家去,那些连果下马都不敢骑的‘贵胄’,只会让那匹那不世出的宝马沦为牢笼里的怪物之流,日日被困在笼中,以‘大宛汗血宝马’之名,屈辱的被人评头论足。我并不缺马,我也不需要上战场,我费尽心思去买一匹战马,没让它这几个月里头不能伸蹄不能扬,就已经不止这十万钱!”
一匹宝马,如果用养劣马的办法去养,三个月就足以养废它们,它们的体重会高涨到无法奔跑的地步,骨骼将无法维持那么多肥肉压下来的重量而出现隐患,尤其是骨骼坚韧却不强健的汗血宝马,如果长期不能奔跑,一旦奔跑起来,筋骨就会断裂,好好的一匹正值壮年的战马,就只能沦为种马之流。
北人养马乃是习惯,不可能不知这一点,所以马文才一声叱喝,那黝黑少年立刻乖乖闭了嘴,露出羞愧的神色来。
“这马还不似寻常良马,除了吃草料外,精料废的也不少。自我养了它,吴兴的黑豆价格都涨了两成,是什么原因,你们既然是养大它的人,想想便知!我所费的,其实远远不止十万钱,欠下的人情、拂了的面子,根本不是用钱能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