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杉微怔，诧异地看着乔恩。
“这也是他后来一直在老林这里接受心理疏导的原因之一。他心里最大的痛苦，源于那个晚上，你们争执过后，他看着你离开，却没有开口叫你。”
乔恩眼圈发红，说：“你没看见过治疗录像，叶臻不止一次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失声痛哭。那时候，他还不能开口说话。所以都是利用纸笔，将心事袒露。”
程杉咬着嘴唇，听见乔恩的哽咽。
“你知道他为什么执意不肯进行口语恢复训练吗……那对他太艰难了。因为他心里始终认定，只要那天他能多说一句话，能叫住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程杉心神俱颤，她想起自己回到Q市后，和叶臻的点点滴滴。
想起她问叶臻，为什么不愿意开口说话;想起在龙湾岛，他跃入冰冷的海水中，将她带回岸边，一字一顿地念她的名字。
那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叶臻需要花费多少勇气，才能跨过心里这道坎。
……
叶臻紧张地等在诊室外的走廊。
程杉推门出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叶臻眉心轻皱，朝她走过去。
他低声说：“小杉?怎么回事?”
不是说过来找老朋友聊聊天吗，怎么哭了?
程杉把手塞进叶臻掌心，后者立刻紧紧包住了。程杉拖着他往外走，步子很急，抿着嘴巴没说一句话，走时也没跟林医生打招呼。
到了诊所外的停车库，程杉一言不发地挖出叶臻另一只手里的钥匙，打开车锁，拉开后门。
“进去。”
叶臻的目光突然玩味起来：“小杉，有监控。”
“进去。”
监控就监控吧，真要发生点什么，就拿衣服挡着。
叶臻坐进后座，下一秒，被程杉压上来。
程杉用腿勾上车门，两条胳膊撑在叶臻头两侧。
叶臻伸手摸她的脸颊，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程杉：“叫我。”
“嗯?”
“叫我。”
“小杉。”
“三遍。不，十遍。”
叶臻目光渐深，明白程杉这股别扭劲是听见什么了。
两人在里头没待一会儿，外头又下起雪，玻璃上很快起了雾气。
叶臻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更显得低沉、温厚。
“那你听好了。”
他把程杉拉进怀里，唇角触着她的耳侧。
“小杉。”
“小杉。”
“小杉，小杉，小杉……”
耳鬓厮磨，温声细语，却只是念你。
可是这么念你，就足够了。
从小程杉，到Picea，到混乱又孤独的程杉，再到现在。
命运的玩笑终于被她慢慢化解，一程又一程的人生，灿烂的、灰败的、孤独的、温暖的，程杉见过它的无数面目。
也沉醉，也逃避，也麻木，也眷恋。
当她终于决定接受它的全部面目，体谅人生的全部错误和不圆满，才发现，原来她一直苦苦寻找的方向，就藏在来时路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