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建国迎着何兆文异样的目光，红光满面的扯着大嗓门，向他宣布了好消息：“咱砖厂的砖头，马上就能卖掉换钱了。宋九镰，你知道吧，他家要在商业街那边盖房子，要用好多砖，马上就来咱这买了。”
可谁知，汤建国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何兆文的目光却是越发冷淡、狐疑。
汤建国终于注意到老板神色不对，他大嗓门反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何兆文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谁都有可能买我的砖，就他家不可能。”
汤建国十分纳闷：“为什么?”
“我跟宋九镰共事过一段时间，以后再没见过了……”何兆文态度敷衍，头偏着眼看向一边，显然是不太想提以前的恩怨。
汤建国却像是打了鸡血，穷追猛问：“你跟他有什么事?难道说你抢他老婆了?还是说……”
何兆文一听这话，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厉声打断他：“我没有对不起他!他干了黑心事，我去纪委举报他，有什么不对?”
“啊，原来你举报过宋老板……”汤建国嘴巴张得老大，高大的身形几乎站不稳。
何兆文掀起眼皮，看了几乎呆住的汤建国一眼，敲着桌子说起了过去的事：“你别看宋九镰今天风光，他那些发家的老本，没有一分钱是干净的，他以前做工程，砖头水泥没一点合格，这种生意肯定出事。后来他单干一单生意，房子刚盖好就阳台掉下去，出了人命，我举报他，有错吗?”
汤建国棍棒一样站在原地，目光发直的晃了晃脑袋，才想到刚才老板一番响亮的问话，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您做得很对，举报那孙子做得太好了。”
何兆文听到这话，因为情绪激动起伏的胸口这才平静下来，他稍稍坐正，像一个长者在教导晚辈：“小汤啊，你把欠条收好，万一能要到债呢，不要放弃要债的希望，至于宋九镰这条路……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多期望了。”
汤建国沉重的点了点头，拿好欠条，转身走向大门。
同汤建国一同回来的兄弟们，都没有走，从汤建国进门的一开始就，一直忐忑的等在办公室门口。
他们聚精会神的关注屋里状况，忽然听到门锁响动，呼啦一下，散开一个圈。
汤建国推开门看到大家都在门口围着，有一瞬的惊讶，紧接着又是垂头丧气：“散了吧，散了吧，咱老板和姓宋的那家有仇，别指望卖砖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绪低落，纷纷回到休息屋里。
夜渐渐深了，郊区的工厂一片宁静。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唉声叹气睡不好觉，大叔躺在行军床上玩手机一直快到半夜，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八岁的女儿发来的短信，问他何时回家的短信，他凝视着屏幕上的字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女儿，正在奶声奶气的张着小嘴，向自己发问。
工钱拿不到，路费都困难啊……
他面色沉重，斜眼看向桌面，桌上杂物胡乱的堆积在一起，只有一张皱巴巴的欠条，压在充电宝下面。
大叔知道自己只能去要债了，恐怕结果可能就像记者说的那样，不可能要到……
大叔心情低沉到极点，可是他发给女儿的短信却是语调乐观：爸爸过得可好了，忙着赚钱呐，过几个月才能回家，等爸爸把钱拿到手，给你买一大堆好吃的。
大叔发去了短信，心里好像多了几分信心，眼睛微微发亮：只要大家一起用心，一定能把债要回来。
大叔这样想着，终于在破晓之前沉沉入睡。
第二天大家收拾行李，准备去外地要债，可是还没等到中午就发现门口被人堵上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嚷嚷着让老板还钱。
老板躲债躲出经验，天不亮的时候早就从工厂后门悄悄溜了，到处找不见人影，砖厂的员工硬着头皮上前打听，才知道这帮人打听到砖厂老板找到了大客户，马上就能卖砖还钱了。
债主们怕晚来一步，被别人抢先拿走钱财，一个个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开车飞奔到郊区，把大门堵住就等大客户上门送钱。
一堆人围在门口吵吵嚷嚷，难免磕磕碰碰，情绪激动闹出口角，不知是谁悄悄报警，夸大事实说是砖厂这边百来号人，要打群架了。
派出所一听这状况，没敢耽搁七八个人奔向警车，快速出警，走的时候不忘喊上外形亲和、沟通能力强的女同事，乔米雪。
“冷静点，都别嚷嚷了，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说。”周梧当兵训练多年，嗓门特别有震慑力，说的是劝人的话，在场的人听起来却是十足的命令。
看到制服的人来，到底给几分面子，纷纷停止争吵，闭上嘴巴不说话。
乔米雪的视线在人群之中来回扫视，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走上前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米雪和砖厂员工们一回生二回熟，彼此算是熟人了，员工们见到乔米雪热情得很，毫不避讳的把昨天打听到的事一股脑的说给乔米雪听。
乔米雪听完这一切这才知道，砖厂老板和宋九镰还有一段旧仇，恐怕就算宋立棠想要帮忙也很难过他老爸那一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