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姑娘进退有度,挺懂分寸,平日里就更加关照留意她。
她初入职场,难免在公司受人打压,虽然按她那个性格,根本不会把那些人当回事,更谈不上被欺负,但他还是护着她,加之看重她的能力,一年以后,就破格提拔她为伽月的首席酿酒师。
她这位子坐得高了,常常跟他一起外出参加商业活动,南北半球到处飞。也因此,她跟家里的长辈矛盾加剧,在外不愿再透露林家人的身份。
那怎么办?她说取个英文名凑合吧。
他就给她取了个英文名,叫selene。
林深青对这英文名没有意见,也大大咧咧地没有追究它背后有什么含义。倒是他那个英语专业的未婚妻一眼堪破天机。
有一回例行家庭聚餐,他那未婚妻把他叫到一旁,问他是不是喜欢林深青。
他说哪里的事。
她却振振有词:“selene是月亮女神,伽月的月亮女神,鬼才信这里头没有含义呢。你喜欢她,我是没意见,但你学学我呀,我找男朋友都是偷偷来的,你做得这么明显,家里又要说我们了!”
傅宵一张嘴皮子惯是能说会道,当时却不知怎么,像被人一语惊醒,一句话都没反驳上来。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出差没有再带林深青。
他承认,他心虚了。
他对待感情原本并不忸怩,可那时候的他偏偏不是一个能够自由选择婚姻的人。
他的未婚妻不介意,但他不能这样对待林深青。
这姑娘这么骄傲,怎么能叫她跟他谈见不得光的恋爱。她不会接受,他也不肯叫她受这样的委屈。
傅宵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念头容易打消,心却哪里能随便收回来。
自打被未婚妻戳破了心思,他看着林深青,一天天地心烦意乱。先是把她调去别的地方工作,隔几天又觉得不舒服,把她重新调回来,反反复复来回折腾。
把她折腾火了,她一封辞呈递上来,里面只有一行字:“我不干了。”
他又急急忙忙地去哄,给她送了一车的玫瑰花,发誓再也不瞎使唤她了。她这才勉勉强强撕了辞呈回来。
可这件事在公司里传扬开来,不免起了流言蜚语。
他到底还是心虚,亡羊补牢似的给所有高层女员工都送了玫瑰花。从此以后,不管送林深青什么,她们也都齐齐拿一份。
渐渐地,流言没有了,大家都说他是个慷慨大方的好老板。
没有人知道,他不过是在小心翼翼地爱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了整整三年,在她面前专心致志地扮演一个不正经的老板,嬉皮笑脸,游戏人间。
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却在拼命工作,扩展业务,为了跟家里证明,他不需要所谓的商业联姻,就能把伽月做出成绩。
三年后,他成功了。
未婚妻跟他一起和家里反抗,两家长辈终于松了口,解除了他们的婚约。
他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深青,并且试探着说,他现在打光棍了,真的可以包养她了。
结果被她一句“过时不候,你太老了”给打发了回来。
傅宵不知道,她是真的在拒绝,还是根本没认真听。
他觉得应该是后者。他们插科打诨这么多年,玩笑开得太多,真真假假,早就分不清。
就像陈奕迅那首歌唱的一样:“我说了所有的谎,你全都相信,简单的我爱你,你却老不信。”——要打破这么久以来的朋友关系,已经变得不太容易。
他摸不透林深青,踌躇着稍有不慎,两人间的天平倾斜,连朋友也做不成。
何况按林深青的脾气,如果感到了压力,更可能会直接辞职走人。
他想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一时,应该谨慎一些,慢慢扭转两人的关系。加之后来她出了一场事故,大受打击,这个节骨眼,更不适合把情情爱爱的事搬上台面。
他想等她走出阴影,肯回伽月工作了,再好好跟她说。
这一等,却等到贺星原出现在林深青的生命里。
有人说,演戏演久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也许是默默付出的人设立得太久太稳了,那天在金越,眼看着林深青因为贺星原闹心,他竟然只想让她高兴,答应了她欲擒故纵的主意。
可是她不知道,他那句“宝贝儿别急,要什么都给你”是认真的。
她也不知道,那天跟她分开以后,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说胡话,整个傅家都知道了,他有多喜欢她。
再后来,知道这事的人又多了一个——苏滟。
在赛车场,亲眼目睹林深青和贺星原接吻的他,心思走漏得太明显,叫同样旁观的苏滟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苏滟调侃他,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傅总今天这可是真君子啊。
他“啧”了一声,说可不光是今天。
于是他就这么“君子”了下去。
他很确信,她的心不在他身上,那么除了扮演一个君子,继续在她身边陪着她,他也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要说他没有嫉妒,没有不甘,那是假的。要说他没有怀抱一丝一毫期待林深青和贺星原分手的想法,也是假的。
他的确在盼着他们分开,盼着一个能够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承认,他是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