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VIP包间坐定后，尹向东抛开了一直挂着的笑面具，脸色阴沉了下来：“父亲，你知道酒店里那拨要杀我的猎装人是俄国人雇佣的吗?”
尹思川喝了一口水，冷静地说：“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方程式’雇佣了两个人潜入酒店当卧底，救出了胡雁明;在观海路上撞越青车的，有可能是‘马丁’或是‘鳄鱼’;而另一队看起来对越青没有恶意的黑衣人却一直查不出下落，而且在警方通报中也没有提到过这群人，我怀疑是警方的人。”
尹向东吃了一惊：“‘方程式’?他的大本营不是在澳大利亚?‘马丁’和‘鳄鱼’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本市，这居然也能掺合起来?”
尹思川点了点头，有些不耐：“向东，你在搞什么?我警告过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了，你为什么要在车上演那段戏给我看?你在维护她吗?”
尹思川火眼金睛，早看出尹向东在与越青态度亲昵时，越青脸上流露出的那一刹那的惊愕。
“父亲，你不觉得她长得跟你有一些相似吗?”尹向东眼睛扫着门外，小声分辩。
“胡说什么!”尹思川嘴角有点抽搐，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父亲，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在这些天的接触里，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尹向东见门外人影一晃，立刻闭上了嘴，貌似悠闲地看起了菜单。
越青脸上挤出礼貌的笑容，推开了门，对尹氏父子点头示意，然后坐到了他们之间。
噩梦终于还是降临了。越青连刀叉都拿反了，在尹向东数次纠正下才学会了正确的使用方式，然而在切牛排时却怎么切割怎么别扭，还把酱汁溅到了衣服上，羞得想要钻进地缝里。
尹思川偏还火上浇油，他诧异地说：“怎么，越小姐以前没有吃过西餐吗?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很懂得享受生活，应该不会拒绝西餐才对。”
越青羞红了脸，把盘子一推，刀叉按正确的姿势放好，才小声说：“我小时家里条件不太好，母亲努力供我上大学也欠下不少助学贷款，所以参加工作后一直为了偿还贷款而努力，去年年底才还清了债务。”
“母亲?”尹思川重复了一遍，神情古怪地问道，“为什么只有母亲供养你?”
越青叹了口气：“我是遗腹子，生下来就没见到过父亲。”
尹思川极为惊讶：“难道你们母女俩身边连个照顾你们的男人都没有吗?你母亲没有再婚?”
这样的问题有点失礼了，但越青并没有在意尹思川的惊讶，实际上这样的问题，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时常有人提起。
她摆弄着水杯，并没有太难过，显然对艰苦的岁月已经习惯了，只是声音低了一些：“我小时候的生活很是漂泊不定，每隔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就会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母亲总是说为了寻找廉价又更好的房子，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搬迁中，我们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失去了联系。十岁前倒有个叔叔每隔一个月从邻近的城市过来看望我们，有时候还带点好吃的东西给我，但他给母亲钱，都被拒绝了。后来他就再没来过，我问母亲他的下落，母亲每次都摇头说不知，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可能他嫌我们是累赘，所以与我们疏远了吧。母亲一直靠在工厂做一些临时工作所得的薄弱收入来养活我们俩。我们自给自足，生活过得虽然艰贫，倒也从不求人。”
第二十三章 试探(3)
尹向东震惊，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越青，你说你相信人性本善，你会选择去信任人。我一直以为你是生活在父慈母爱的象牙塔里，才会不谙世事，才会这么单纯。可照你这么说，你从小就很独立，母女生活艰难，必定会受到许多欺凌，你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心态?”
越青开心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你知道吗?人用怎样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用怎样的目光去看待他。的确，我小时候的生活很苦，家里穷，吃不起零食，穿不起漂亮的衣服，从小就学会了去市场讨价还价地买菜，甚至很市侩地给每天的支出计账，节省每一块钱。我哭过，恨过，但哭过恨过之后就会把这些阴暗的情绪远远抛开。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很认真地看着尹向东：“因为我知道，如果让这些丑恶的东西在我心中停留下来，那么很快我的心也会变得丑陋黑暗起来。我再也不会快乐地笑、悲伤地哭，我只会变得怨天尤人和愤世嫉俗。相反的，我相信人性本善，我相信人是值得信任的，那么我就总是会那么期待美好纯真的事情，当这种期待实现时，你想象不到那是多么快乐幸福的事情。你用光明的眼光去看待别人，别人看你的，可能是光明的眼光，也可能是阴暗的眼光;但如果你用阴暗的眼光去看别人，那么相信我，你得到的，只会是阴暗的眼光。”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又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水，对震惊的尹向东和尹思川甜甜一笑，又把牛排端了过来，用正确却有些笨拙的姿势重新对付起了这个“劲敌”。
尹思川过了许久，才声音嘶哑地问：“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养育出你这样的女儿?”
越青终于成功把牛排切割成了小块，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回答尹思川的问题：“我的母亲很伟大。嗯，其实每一个孩子的母亲都很伟大，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孩子最可靠最无私的支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