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冷静又细心的人最可怕，她一边听你说话，一边就能分析出背面的逻辑与动机，而且不留情面地揭穿了他的说辞，以及那些他不想她知道的事情：“都是我太纵容她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好啊，道歉吧。”
江妩答应得爽快利落。
季渊咬咬牙，在他的角度来说，一个大男人在个小女生面前低下头来，是件很屈辱的事，这和床上时的情趣又不一样：“……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她好吗?”
话一说完，他的耳朵就烧得红通通的。
“歉道得不错，这是你本来就该跟我说的，不过我不会原谅她，死心吧，”江妩冷笑──恋人之间会互相影响，她不知不觉间，冷笑时和曲靖越来越像：“季渊，不是吧，你出来工作这么多年，还这么天真?竞争对手之间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江妩，你这是要逼死她，她才多大?你在军训时就救过她一次，我知道你心眼不坏，很容易心软……”
“你又知道了。”
江妩失笑：“当时千钧一发，就算不是她掉下去，我有能力，也会救，这是因为我本性善良，跟你那个恩将仇报的妹妹不一样，至于我是不是逼死她，这也怪我啊?敢情她那些坏事都是我逼着她去做的?你怎么不反省一下是不是你家的家教有问题?”
“季渊，大学生不算小了，成年，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这次就当教教她什么叫社会的残酷与不公，你不用想着在我头上动想法，我可以跟你讲，这次纯属我签约公司的公关反击，就算我原谅她，广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都不会原谅她，他们只想看她扑街。”
从这可以看出，季渊本质上对娱乐圈的事还是太不了解，所以才会以为只要江妩原谅她，就可以一笔勾销。
网络里，名人之所以约定俗成的不随便挂人，是因为网络暴力无法控制，有时候大家并不是为你伸张正义，只是把平日生活里的不如意和不满投射在被挂的人身上，因为极品总有相似的地方。
“真没办法了?”
被教训了一顿，季渊倒没生气，也没心情发怒：“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帮她?”
“你想帮她，不如让她退出娱乐圈吧，这么小就出来混，智商情商不够用，很容易出事。”
江妩心平气和。
与人相处，要学会易地而处，季渊想维护亲人，是可以理解的，但可以体会，不代表需要谅解，不论有什么理由，经过这次真刀真枪的撕起来之后，他的立场就意味着二人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季渊，你家有钱，花点钱，把事情压下去之后安静几年，不过她要有心理准备，每次一出现，别人都会把她的黑历史挖出来鞭尸。”
季渊沉默良久，他知道她在说实话，这时头脑冷静下来，他再自负，也明白自己过分了：“抱歉，刚刚是我过分了。”
“不用道歉，我们还是别联系了吧。”
“江妩……”
“说实话，你们兄妹俩都挺让我恶心的。”
不等他回答，江妩便挂掉了电话。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对他生出什么愤怒的情绪──道不同，不相为谋，季辞凤之所以还会愤怒委屈落泪，是因为她还未完全接受‘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温柔对她’这个真相，利益立场不同，损人只为利己是正常的事。
江妩懒得花时间去跟他多说，挂掉电话之后，把他所有联络方式都删掉拉黑了，玩也玩够，没必要留着恶心自己。
毕竟世界这么大，好男人那么多。
“Ailsa!”
她抬头，入目便是兴冲冲地往自己跑过来的菲恩，与她目光对上之后，他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这个把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的男人，未开囗说话，双眼已经表达了他的喜悦，他在她面前停下，眸光灼灼：“你等我很久了吗?”
“还可以吧。”
他扬起笑脸，毫不害羞地把自己的热情化为言语：“我刚刚看见你时，想到你是在等我，就觉得非常非常……满足，有个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在等我下班，就连我这么热爱工作的人都开始期待休息了。”
他说得非常诚恳，说好听的情话是个技术活，太花巧会显得假，但菲恩就是有本事把那些复杂又矫情的话说得像是肺腑之言，让人觉得他由衷地认为遇上你真美好。
“走吧?我们去吃饭?”
江妩听得很受用，就像吃糖果，很甜很美味，但不能当成主菜，当真了上瘾了会蛀牙。
“OK!”
菲恩很健谈，在计程车上一路说得飞起，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娱乐八卦，全都是他感兴趣的。与他说话时，江妩会忘掉自己卷入了的各种争执：“对了，你是不是又去染了头发?”
先前菲恩的头发由棕染成了淡金，现在他把发根的位置染黑了，层次感分明。
“嗯，好看吗?”
他扬起一边的眉，坏坏的笑。
江妩心中一动。
“当然是好看的，”她轻笑：“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无论做什么发形，染什么颜色，都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