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勉强按捺住直逼心脏的暴戾之意，他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
“停船。”
有人立刻领命而去，程致远回过头来，远远看着那边的楚衍，对电话里面无表情道，
“现在我按你说的做了，你至少应该让我确定沈翩跹的安全。”
“这是自然。”
在他的视线里，那边的楚衍似乎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鲨鱼转身离开了。
心脏微微紧缩，跳动也加快起来。
程致远收起手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的船。
时间的流速突然变得缓慢起来，他一秒一秒的数着数，视线专注到几乎模糊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又出现在眼前了。
程致远猛地闭了闭眼，按住了身前的栏杆稳住身体。
紧张到剧痛的肋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些。
他用力闭眼后又睁开，视线几乎贪婪的穿过几十米的海面细细描摹着那个人，即便此刻幻觉依旧肆虐着，他也没多看那些光怪陆离的混乱一眼。
她看起来很狼狈。
依旧穿着昨晚的礼服和外套，嘴巴被胶布封起来了，手大约是被手铐锁在了身后。
海面上风很大，她的头发跟着乱飞，黑色羽绒服下依旧是白色的裙摆，蝴蝶在上面展翅欲飞。
应该会很冷，这么被人绑着，封着嘴巴，应该会很难受。
会很难受。
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按在白色的铁栏杆上，手背都暴起了一根一根的青筋。
·
“唔!呜呜呜——”
被推出来的第一瞬间沈翩跹就看到了那边船只上站着的男人，心脏一下子狂跳起来，从被绑架开始就一直隐约悬起来的心脏在这一刻终于落地，还有莫大的委屈一下子翻涌出来。
就像是独自遭遇挫折时能咬牙坚持的小孩，在见到可以撒娇的家长时，所有坚持瞬间便化作肆无忌惮的委屈。
要是可以的话，她现在只想狠狠的冲进程先生的怀里滚来滚去，可以实际情况是，她连简单的挥手动作都做不到，只能从胶布后面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声音。
楚衍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将电话拨了出去，语调慢悠悠的，像是正在戏耍猎物的猎人，因为一切尽在掌握，所以漫不经心，
“程少将，现在人也看到了，你也该让我见见另外一位应该来赴约的人吧?”
听筒那边一阵沉默，楚衍嘴角的笑逐渐变得阴冷。
他依旧拿着手机，在对面船上紧盯的视线里起身，站到了沈翩跹面前。
少女瞪大眼睛盯着他，下一秒，脸上便迎来了一个巴掌。
第1500章 你想让我干什么
沈翩跹：......
说是巴掌，实际上根本就是用力把她的脸摸了一下，最后还把她脑袋给转过去了。
“呜呜呜呜呜!”
少女猛地回头，狠狠瞪着他，嘴里抑扬顿挫的骂出毫无意义的呜呜声。
楚衍听着听筒里瞬间变得急促而压抑的呼吸，眼里沁出一点笑意，他头也没回的又一次扬起手来，还没来得及落下，耳里便听见男人沙哑至极的低音，
“住手。”
他声线沉沉的，像是从无边压抑的黑暗情绪里生生逼出来的，
“我让我爷爷出来。”
楚衍于是重新坐下来，嘴里还在笑着道，
“早这样不就行了吗?还白白让她挨了一个耳光。”
听筒那边的呼吸压得更低，转过去的视线里，那男人已经转身跟别人吩咐了什么。
楚衍静静等待着，海风吹起他短而黑的额发，露出一双暗沉沉的眼睛。
片刻之后，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仇人。
两鬓斑白，背脊却依旧挺直，曾经也是被自己叫做程爷爷的，被自己崇拜过的长辈。
他嘴角轻轻的勾起来，拿下手机，开始慢悠悠的敲击屏幕。
电话还通着，片刻后，程致远的手机却叮的一声，响起了收到短信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一眼楚衍，点开了短信。
照片进入视线的第一秒，他整个人便狠狠地僵住了。
身旁的程司令注意到不对，立刻要来拿手机，程致远却一手按掉了屏幕，声音沙哑到撕裂，艰难的叫了一声爷爷。
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老人却愈加坚持和冲动。
他一手狠狠抢过了手机，打开没有密码的锁屏，那张彩信照片立刻冲入眼帘，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叫他僵立当场。
随后整个人都狠狠颤抖起来。
照片里，他那唯一的女儿被牢牢绑在椅子上，阴暗的光线里，她心脏的位置正在汩汩流血，分明就是被子弹命中的伤口，凌乱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便越发衬得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
被子弹打中那个位置，当然不会再有活着的可能。
老人发出濒死的困兽般痛苦的喘息，眼眶通红的摇晃着撑住了栏杆，却依旧没能撑住，全身无力的沿着栏杆滑下来跪倒在地。
这位家世显赫身份显赫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的老人，大约从未有过如今天一般的失态。
他浑浊的眼泪一点一滴顺着通红的眼眶流出来，已经废弃了好多年不用的泪腺，这一刻又被锥心之痛逼得失控。